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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困魂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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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廊尽头的石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一股阴冷的风从门后灌进来,夹杂着淡淡的腥气,像是从坟堆里吹来的。
张起灵立刻站起身,将吴邪护到身后,手中的黑金古刀重新出鞘,刀身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往前走了两步,手电筒的光束穿透黑暗,照亮了门后的景象——那是一间比之前的石室大上三倍的墓室,墓室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石棺的表面刻着复杂的阵法,阵法的线条里还嵌着细碎的银粉,在暗处泛着微弱的光。而阵法中央的凹槽里,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正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小心,这里的阵法不对劲。”张起灵的声音比之前更凝重,他盯着石棺周围的阵法,眉头微蹙,“这是张家的困魂阵,一旦触动,会让人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他回头看向众人,眼神里带着叮嘱:“接下来,每一步都要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伸手去碰。”
浣羽没多说话,只从随身的锦囊里倒出几颗通体乳白的药丸,指尖捏着递到每个人面前。药丸触手微凉,还带着一丝淡得几乎闻不见的草药香,“含在舌底,别咽下去,能压一压这里的迷障,缓解幻觉的干扰。”
众人依言照做,刚将药丸的清苦含在舌尖,便跟着张起灵起步。可不过三步,一声“咔嗒”轻响突然划破寂静——不知是谁的靴子后跟,不小心蹭到了石棺底座的浮雕,那块凸起的兽首石雕被撞得微微晃动。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有人看见漫天火光裹着浓烟扑来,灼热的温度烫得皮肤发疼,耳边全是木质结构燃烧的噼啪声;有人眼前是漆黑的河水,冰冷的水流正顺着脚踝往上漫,河底似乎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自己的裤脚,连呼吸都带着水的腥气。吴邪、胖子和潘子都被困在独属于自己的幻象里,明明身边人近在咫尺,却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困魂阵中,浣羽的指尖刚触到潘子的手腕,就被对方带着血腥气的手掌狠狠甩开。潘子双目赤红,喉间滚着野兽般的低吼,军用匕首在掌心攥得发白,刀尖直指被他视作“敌人”的吴邪。而吴邪也好不到哪里去,额角磕破了皮,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浑然不觉,正疯了似的扑向胖子,嘴里反复嘶吼着:“把东西还给我!”胖子被吴邪撞得一个趔趄,反手就抄起工兵铲,粗哑的嗓音里满是暴戾:“奶奶的,你也想抢老子的冥器?”
眼看三人就要在石棺前血溅当场,浣羽猛地扑过去拽住潘子的胳膊,却被他蛮力带得踉跄,手腕瞬间红了一圈。
“吴邪!”张起灵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嘶吼,他左手扣住吴邪后颈,右手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带着淡金色的麒麟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精准地渡进吴邪半张的嘴里。吴邪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赤红像退潮般褪去些许,动作却仍带着惯性,朝着张起灵挥出拳头。
张起灵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指腹再次按上吴邪的唇,又渡了几滴血进去,直到吴邪的眼神彻底涣散,软软地倒下来。
这边刚稳住吴邪,胖子的工兵铲已经朝着潘子的后背砸去。浣羽眼疾手快,从腰间解下捆尸索,精准地缠住胖子的手腕,同时朝着张起灵喊道:“左后方!”
张起灵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闪到胖子身侧,同样将血喂进他嘴里。胖子的动作骤然停滞,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晃了晃脑袋,眼神逐渐空洞,最终也倒了下去。
最后剩下潘子,他已经挣脱了浣羽的牵制,匕首正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嘴里还在喃喃:“不能……不能让他们过去……”
张起灵走到他面前,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用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睛看着他。潘子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迅速被血色覆盖。张起灵趁机扣住他的下巴,将血渡了进去,潘子闷哼一声,匕首脱手,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
浣羽立刻上前,和张起灵一起将三人分别绑在石棺周围的石柱上。捆尸索勒紧的瞬间,她余光瞥见张起灵的指尖还在滴血,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不少,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你怎么样?”浣羽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轻轻避开,她却毫不在意。
张起灵摇了摇头,踉跄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小憩。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时急促,显然连续给三人喂血,对他的消耗极大。
浣羽看着他苍白的侧脸,默默捡起地上的匕首,警惕地盯着石棺周围的阵法纹路——那些原本暗金色的线条,此刻竟在缓缓流转,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这困魂阵里阴风裹着灰雾,每一缕气流都像浸了迷魂的药,刮过皮肤时带着黏腻的寒意,能勾得人脑子里的念头往混沌里沉。可她指尖触到的空气却像隔了层无形的屏障,那些要往眼眶里钻的幻象——比如身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耳边缠人的低语,刚冒头就散了,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掐断了根。
低头看时,手腕内侧淡金色的麒麟纹正细弱地亮着,不是灼眼的光,是暖融融的一层,像把体温凝在了皮肤表面。
再转头望张起灵,他指间的血纹更清晰些,顺着指骨爬上去,在昏暗里泛着极淡的光。风卷着雾扑到他面前,竟像撞了墙似的往两边分,连他垂在身侧的衣摆都没怎么动。
浣羽喉头还留着那枚药丸的余温,不是甜也不是苦,是种清冽的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后,胸口像揣了块温玉。刚才阵里突然闪过熟悉的人影时,她本该慌神的,可那股凉意瞬间漫到太阳穴,脑子里的混沌一下就散了——麒麟血在护着她的神智,药丸又压下了阵里最烈的迷魂气,两者裹在一起,像给她的心神筑了道密不透风的墙,任阵里的幻象怎么张牙舞爪,都碰不到她半分。
张起灵刚才制住吴邪三人时没半分迟疑,她跟着他,能清晰地看见他脖颈后血纹的微光,和自己腕间的光隐隐呼应。阵里的寒意还在往骨头缝里钻,可心里是稳的——她知道这不是运气,是血脉里淌着的东西,再加上那枚药丸的力道,正替他们挡着困魂阵最狠的杀招。
她将匕首横在身前,目光扫过绑在石柱上的三人。吴邪的眉头还皱着,似乎还在幻境中挣扎;胖子咂了咂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潘子则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石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石壁上水滴的声音,和张起灵略显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浣羽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阵法上。她知道,只要张起灵还没恢复,这里的每一秒都可能有新的危险,而她必须守住这短暂的平静,直到吴邪他们醒来,直到张起灵能重新站起来。
潮湿的石壁沁着寒意,张起灵后背抵着墙面,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呼吸轻得几乎与这里的气流融为一体,唯有偶尔微蹙的眉峰,泄露了失血带来的疲惫。
浣羽的脚步放得极轻,她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她认得他眼底那抹拒人千里的冷意,更记得他被陌生人靠近时,周身骤然收紧的气场。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限,不能像吴邪那般,随意靠近他。
所以,她必须注意分寸,只能就那样站着,胸口起伏间,温热的呼吸在微凉的空气里晕开细弱的白雾。她刻意放缓了呼吸的节奏,让每一次吸气、呼气都清晰却不突兀,像在无声地告知他:我没有恶意,只是在这儿。
片刻后,张起灵的眼睫动了动。那动作极缓,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墨色的瞳孔从最初的混沌,渐渐聚焦在浣羽身上。他的目光很淡,没有探究,也没有防备,只有一种极致虚弱后的平静。
浣羽这才缓缓抬起手,掌心摊开,一颗莹白的药丸静静躺在她的掌纹里,表面还沾着一点药草的碎末。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怕惊扰了他:“这是固本培元的药,吃了能帮你补补气血。”
张起灵的视线落在药丸上,几秒钟后,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住药丸,指尖不经意擦过浣羽的掌心——她的掌心带着刚握过药瓶的暖意,而他的指尖却凉得像冰。那触感快得如同错觉,她的指尖却骤然发麻,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他没在意这转瞬即逝的触碰,捏着药丸递到唇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便将药丸咽了下去。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道谢,他只是重新闭上眼,头微微靠向石壁,长长的睫毛再次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倦意,唯有胸口的起伏比方才平稳了些许。
浣羽回到原地,盘膝坐下,心底那点惊喜像初春融雪后的嫩芽,悄无声息地冒了头——张起灵竟收下了,这在她认知里,是比任何言语都更直白的信任。被自己心心念念想靠近的人认可,连周遭凝滞的空气都似多了几分暖意,她忍不住悄悄抬眼,瞥见对方依旧沉静的侧脸,又飞快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