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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家人的默契 ...


  •   众人贴着通道岩壁鱼贯而入,衣料摩擦石壁的窸窣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浣羽刻意放缓脚步,落至队伍末尾。
      张起灵走在最前,他手腕微抬,手电筒强光瞬间刺破浓稠的黑暗,却越过中间几道攒动的人影,精准落在浣羽身上——光束里浮动的尘埃,她随即抬眼,对着前方的身影点了点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无声传递着“放心,身后交给我”的示意。
      那道白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便随着张起灵收回的手臂落回地面,在前方照出一截潮湿泛绿的石阶。队伍继续往前挪动,脚步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浣羽落在最后的目光却始终未离队伍末尾,耳尖紧竖着,捕捉着通道深处每一丝异样的声响。相比她独自行动,要费心费神很多,但既然是张起灵的嘱托,她便觉得该做。

      通道越往里走越窄,潮湿的水汽混着陈年腐土的气息钻入鼻腔,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手电光束死死钉在前方地面——那里铺着层薄薄的灰白色粉末,在光线下泛着极淡的金属光泽。他没回头,只抬了抬左手,队伍瞬间静得能听见岩壁滴水的“嗒、嗒”声。
      浣羽在队尾同时绷紧了神经。方才那步落地时,鞋底触到的触感比前几步更硬实些,像是踩在了中空的石板上。她脚尖轻轻碾了碾,果然察觉到下方传来极细微的空洞回响,与此同时,鼻尖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腥气,顺着通道深处的气流飘来。她意识到——有机关。
      张起灵突然抬手,指腹在粉末中捻了捻,又侧耳贴向岩壁,喉间发出极轻的“嗯”声——那是张家人特有的信号,示意此处机关与岩壁共振相连,碰则触发。
      浣羽在队尾立刻会意。她退后半步,手电光扫过身后石壁,目光落在一处颜色略深的石纹上——那石纹走势与前方机关石板的缝隙竟隐隐对齐,显然是后路的暗锁。她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叩击石纹边缘,发出三短两长的叩击声,这是张家族内传递“后路有锁,需同步破解”的暗号。
      前方的张起灵闻声,指尖在机关石板边缘快速摸索,指甲划过石缝时顿了顿。几乎是同一瞬间,浣羽也找到了暗锁的卡扣,两人隔着中间吴邪几人的距离,动作却莫名同步——他指尖下压石板的同时,她也扣住卡扣往外一拔,只听“咔嗒”两声轻响,前方的粉末不再浮动,身后的暗锁也应声弹开,连通道深处的气流都似乎顺畅了几分。
      走在中间的吴邪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只默默跟上张起灵的脚步。
      潘子想:这两人一个在队首探路,一个在队尾断后,隔着漆黑的通道,却像共用着同一双眼睛、同一双耳朵,连破解机关的节奏都分毫不差,仿佛刻在骨血里的默契。

      走过最后一段布满蛛网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用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厅堂,地面铺着刻满云纹的石板,正中央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铸着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在众人手电筒的光束里泛着冷硬的光。
      “这地方……不像是普通的石室。”吴邪蹲下身,指尖拂过石板上的纹路,触感冰凉刺骨,“这鼎的样式,还有这些文字,倒像是张家古楼的核心区域才有的规格。”
      张起灵手电筒光束随着吴邪的话音微微一顿,随即稳稳落向那尊青铜鼎。他上身前倾,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鼎中沉寂的岁月。
      光柱穿透鼎口的阴影,在幽深的内壁上缓缓扫过——四壁裹着层厚腻的深色污垢,像是凝固了千百年的油脂与尘土混合物,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哑光。凑近细看,能发现污垢表面还凝着细碎的裂纹,有些地方嵌着不知名的暗红色碎屑,被潮气浸得发黏,又有些角落结着白霜似的盐晶,一碰似乎就会簌簌往下掉。光束停在鼎底凹陷处,那里的污垢积得最厚,隐约能看见下方青铜的青绿锈色,却被这层脏污严严实实地盖着。
      他盯着那片暗沉的污垢看了两秒,左手扶上鼎沿冰凉的青铜壁,指腹抵着斑驳的锈迹轻轻摩挲。右手则收回手电筒,指尖探进鼎内,指甲刮过污垢表面——触感先是粗糙的沙砾感,再往下便是黏腻的油层,指甲缝里瞬间沾了些黑褐色的碎屑,还带着股陈旧的土腥气。他没在意手上的脏污,只微微用力抠下一小块结了痂的污垢,凑到光线下细看,那污垢内里竟还裹着几丝灰黑色的纤维,像是早已腐烂的织物残片。
      吴邪在一旁看得屏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见张起灵伸手去碰污垢,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提醒:“小心点,别沾到什么不明东西。”目光却跟着落在张起灵指尖的污垢上,眉头微蹙,“这玩意儿看着年头够久了,不会是以前祭祀时留下的……”话没说完,就见张起灵抬手将那小块污垢凑到鼻尖轻嗅,他又赶紧补了句,“哎别闻啊,万一有什么异味儿——”
      张起灵却没停下动作,鼻尖微动,喉间没出声,只转头看向吴邪时,眼神比刚才多了丝极淡的示意:“没有腐味,是土和金属氧化的味道。”说话间,他抬手将指尖的污垢蹭在鼎沿,黑色痕迹在青铜锈上留下一道浅印,随即收回手,重新举起手电筒,光束这次聚焦在鼎壁一处裂纹上,“这里的污垢薄些,能看到鼎身的纹路轮廓。”

      潘子举着手电筒四处扫视,墙壁上隐约能看到模糊的壁画,画着身着黑袍的人跪拜在祭坛前,祭坛顶端似乎悬浮着什么东西,线条斑驳难辨。“咱们这是误打误撞,摸到正地方了?”
      浣羽也靠近看那些壁画,看着看着,她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刚想提醒他们看头顶,就见顶上不知何时飘着一团暗红色雾气,从里面突然伸出只枯瘦的手,指甲泛着青黑,指节扭曲得不像人样,直往胖子天灵盖抓去。
      胖子反应倒快,骂了声“操”就往旁边滚,那只手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指尖扫过石壁时,竟抓出五道深沟,石沫子溅了一脸。
      “是守鼎尸!”浣羽的声音比平时冷了三分,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直刺向那只手的腕骨。“叮”的一声脆响,匕首像扎在铁块上,那尸身的手腕只破了道小口子,黑血顺着伤口往下滴,落在地上又是“滋啦”一阵响。
      那怪物被激怒了,从雾气里探出半个身子——哪还有人的模样,浑身皮肤皱得像晒干的树皮,胸口破着个大洞,能看见里面发黑的内脏,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五个。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另一只手猛地拍向地面,石板瞬间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浣羽脚底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去。
      张起灵眼疾手快,甩出腰间的绳索,正好缠在浣羽的胳膊上,她借着拉力一个蹬跳就攀了上来。
      胖子正用工兵铲顶住尸身的胸口,就见那怪物突然张开嘴,从喉咙里喷出一团黑雾,直扑胖子面门。胖子躲闪不及,闷哼一声往后倒,工兵铲“哐当”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胖子!”吴邪急得大喊,冲到他身边扶住他。
      张起灵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胖子的眉心。那血珠刚碰到皮肤,胖子的脸色就缓了点,他喘着粗气骂道:“这玩意儿的雾是啥?吸一口头跟炸了似的!”
      浣羽冷声道:“是尸气裹着青铜铃的余毒,它怕阳气,尤其是带精血的阳气。”
      她说着从背包里掏出张黄符,指尖一弹,黄符直飞向那尸身的胸口大洞。符纸刚贴上去,就“腾”地燃起蓝色火焰,尸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颓然倒地。

      浣羽突然轻“咦”了一声,指向青铜鼎后方:“那里有东西。”
      光束汇聚过去,果然看见鼎后藏着一道石门,门楣上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獠牙外露,眼窝处镶嵌着两颗暗红色的宝石,在暗处泛着诡异的光。张起灵走上前,手指在兽首的獠牙上轻轻敲了敲,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众人时,眼神比之前更沉了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浣羽身上,浣羽会意,缓缓开口:“里面有张家的守陵机关,还有积年的瘴气,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起灵和我进去探查,找到东西就出来,你们在这里等。”
      “不行!”吴邪立刻反驳,往前跨了一步,“要进一起进,哪有让你们去冒险的道理?再说这里的机关文字我多少能看懂,说不定能帮上忙。”
      潘子也跟着点头:“我们一路过来,早就不是外人了,有危险一起扛。”
      张起灵沉默着。
      胖子突然拍了拍浣羽的肩膀,嗓门洪亮:“小姑娘,你这话就见外了!”他转头看向张起灵,“小哥,你说,从七星鲁王宫到现在,哪回不是有你在,我们才能化险为夷?上次在西沙海底,要不是你拽我一把,我早就喂海猴子了;刚才在房梁上,又是你救了小三爷和我——有你在,咱们就是万事顺遂,还怕什么守陵机关、瘴气?”
      他说着,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说了,我这身力气也不是白长的,真遇到什么重活累活,你总需要人搭把手吧?小三爷懂文的,潘子懂武的,浣羽心细,咱们几个凑一起,再加上你这个‘定海神针’,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张起灵看着眼前几人坚定的眼神,吴邪眼里满是执拗,潘子握着弓弩的手紧了紧,胖子更是一副“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走”的模样。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兽首宝石上轻轻划过,最终还是松了口:“进去后,紧跟我,别碰任何不该碰的东西。”
      “得嘞!”胖子立刻应道,率先走到石门旁,“小哥,你说怎么开这门,我来搭把手!”
      吴邪也松了口气,开始对照石门上的文字,手电筒的光束在石壁间来回移动,石室里顿时多了几分忙碌的气息。
      浣羽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指腹碾过掌心粗糙的茧子,才压下心底翻涌的焦躁。她缓缓摇了摇头,鬓边垂落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若是由着她的性子,说什么也不会让吴邪那三人跟着蹚这趟浑水。
      这座隐在迷雾里的张家古楼,她虽未亲踏过门槛,却早从族中老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过凶险。多年前族里有位胆气极盛的长辈,揣着祖传的半张地图扬言要闯进去寻秘,可自他踏入那片林子后,便再没了音讯。没人知道他是困在了机关密布的甬道,还是成了殉葬坑里的枯骨,只留下“古楼噬人”的传言在族中代代流传。
      她此行的缘由:一来是知道吴邪他们铁了心要找张起灵,而那个沉默的男人,早在几日前就背着行囊独自进了古楼;二来,古楼深处藏着的那件东西,族中典籍里只记载了“可定乾坤”四字,若是能得手,对家族大有裨益。
      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她想起方才张起灵点头应下时的模样。她轻轻吐了口气,将那份无奈压进心底。

      石门在胖子的蛮力与张起灵精准的机关触发下缓缓开启,厚重的石面摩擦着地面,发出“轰隆——”的闷响,扬起的尘埃在手电筒光束里浮沉。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平直通道,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石廊,廊顶垂着密密麻麻的蛛丝,蛛丝上挂着指甲盖大小的虫卵,泛着诡异的绿光,像缀满了发霉的星星。
      众人踩在青石板上时,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仿佛石下藏着无数细小的生物,正随着脚步声轻轻蠕动。
      “这地方怎么透着股邪乎劲儿。”胖子用手电筒扫过廊壁,只见粗糙的石壁上布满了筷子粗细的孔洞,孔洞深处有黑影一闪而过,不知藏着什么。
      他话音刚落,走在中间的吴邪突然脚下一沉——那看似平整的青石板竟像陷阱盖般向下凹陷,边缘还带着未生锈的铁齿。“不好!”吴邪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朝着下方的黑暗坠去,手电筒脱手而出,光束在陷阱里晃过,照出满是尖刺的坑底,那些铁刺的尖端还挂着早已腐烂的布条,泛着黑绿色的霉斑。
      张起灵几乎在吴邪下坠的瞬间动了。他手腕一翻,腰间的黑金古刀“唰”地出鞘,刀柄精准砸在旁边的石棱上,刀身斜斜架在陷阱开口处,刀刃与石棱碰撞的瞬间,溅起细碎的火花。紧接着,他纵身跃起,黑色连帽衫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脚尖在刀身上轻轻一点,借着反弹的力道伸手抓住吴邪的衣领,手臂发力,将人稳稳拉回地面。
      吴邪惊魂未定地趴在石板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回头看向陷阱时,还能看见铁刺上凝结的暗红色血痂,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的。
      “小心脚下,石板边缘有刻痕的都是陷阱。”浣羽指了指石板缝隙里若隐若现的暗纹——那纹路细如发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走前面,可以吗?”她问张起灵。
      张起灵:“小心!”
      浣羽挪到了队伍排头,对身后的潘子说:“跟着我的脚步走,一步都别错。”
      众人不敢再大意,踩着浣羽走过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刚走过半条石廊,廊壁上的孔洞突然“嗡”地一声炸开,无数只通体漆黑的飞虫从孔中涌出,翅膀振动的声音像无数把小锯子在磨木头,吵得人耳膜发疼。
      “是尸虫!”潘子脸色骤变,立刻举起弓弩,搭箭拉弦,可箭尖刚穿透虫群,就被后续的尸虫淹没——这些虫子飞得又快又密,根本无法用箭矢阻挡。一只尸虫冲破潘子的防御,直扑他的脸颊,那虫子的翅膀上还沾着粘稠的黑液,一看就带着剧毒。
      潘子下意识要闭眼,却见张起灵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片——正是之前从铃铛上摘下的那片。他手指一弹,青铜片带着破空声“当”地砸在廊顶的石柱上,清脆的响声在石廊里回荡。原本疯狂扑来的尸虫群瞬间乱了阵脚,像是被声音惊扰,纷纷调转方向,朝着石柱飞去,密密麻麻地趴在石柱上,翅膀还在不停振动,看得人鸡皮疙瘩泛起。
      “捂住口鼻,快到廊尾!”浣羽趁机拉着潘子的胳膊往前冲。

      众人跌跌撞撞冲到石廊尽头,吴邪却突然停住脚步,脸色苍白地弯下腰,声音带着颤抖:“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众人立刻围过去,手电筒的光束汇聚在他的脚踝处——只见地面的石缝中钻出无数根黑色的藤蔓,藤蔓上长着细小的倒刺,正像活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裤腿,倒刺已经刺破布料,渗出细小的血珠,那些血珠刚沾到藤蔓,就被瞬间吸收,藤蔓的颜色似乎也深了几分。
      “我来帮你扯断!”胖子说着就要伸手,却被张起灵一把拦住:“是血藤,靠蛮力扯会让倒刺勾住皮肉,越扯缠得越紧。”他蹲下身,指尖在藤蔓根部轻轻摩挲,似乎在感受什么,片刻后,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匕,刀刃对准藤蔓下方的石缝,精准地刺入一个微小的凹点。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缠绕着吴邪脚踝的藤蔓瞬间失去了力气,像枯萎的水草般瘫软在地面上,原本漆黑的颜色也渐渐褪成了灰褐色。
      吴邪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脚踝,抬头看向张起灵时,眼神里满是感激:“多谢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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