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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极棍燃血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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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咯咯——吱——”的声响突然刺破石室的寂静。那声音起初像朽木摩擦,转瞬便如生锈的铁轴被强行转动,粗粝地碾过耳膜,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浣羽几乎是本能地弹直脊背,目光第一时间射向石棺——棺盖纹丝不动,青铜锁链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按道理,有阵法加持,这里不该藏着粽子。她皱紧眉,缓缓转动脖颈扫视四周,耳朵微微动着,试图从那杂乱的声响里捕捉源头。
身旁的张起灵也骤然睁开眼。那双总是蒙着层薄雾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锐利的视线扫过石室每一个角落,原本松弛的肩线瞬间绷紧,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凌厉。
浣羽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凝重如出一辙——他们都猜到了即将出现的东西是什么。
她下意识坐直身体,指尖悄悄扣住了腰间的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你别动,我来应付。”浣羽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一会儿我把它引开再解决,在这里打,恐怕会连累他们仨受伤。”
话刚落,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石块剥落的脆响,一道黑黢黢的通道赫然裂开,带着腐臭的风从上方灌下。
不等浣羽反应,一个庞然大物已从通道里坠落,落地时震得整个石室都晃了晃。那东西足有两米高,浑身裹着暗褐色的腐肉,几缕黏腻的黑发贴在流脓的脸颊上,关节转动时,“咯咯吱”的声响正是从它僵硬的骨缝里传出。
浣羽惊得猛地跳起,匕首“唰”地抽出鞘,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哇,血尸!” 猜是猜到了,可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虽在书本上见过,但真见到实物时,她还是怯了。
她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语气里满是咬牙的怒意:“就知道族里那些老古板们一准憋着坏!困魂阵无效后,还留着这种后招为难历练的后辈,这哪里是往死里整,根本就没想过让人活!”她攥紧匕首,指腹抵着冰凉的刃面,“这哪是选拔族内人才,分明是拉人来陪葬!”
那血尸刚落地时,动作还有些迟缓,僵硬的脑袋左右转动,浑浊的眼球在眼眶里滚动,像是在缓慢搜索活人的气息,尚未完全启动攻击模式。
浣羽眼神一凛,当机立断,握着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鲜血立刻渗出来,带着温热的血气。她手腕一扬,将掌心的血珠精准地弹向血尸面门,血珠落在它腐臭的皮肤上,瞬间发出“滋啦”的轻响。
血尸的动作骤然顿住,随即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球死死锁定浣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原本迟缓的动作瞬间变得迅猛。浣羽立刻念起咒语,晦涩的音节在石室里回荡,同时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故意将自己的气息放得更明显,引着血尸往自己这边来。
见血尸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浣羽眸光一凝,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一脚踏在石棺顶端——青铜棺盖被踩得发出轻微的闷响,她借着力道,纵身往刚才血尸坠落的通道飞去。
那血尸见状,立刻仰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粗壮的手臂猛地抬起,紧跟着她往通道方向追去,尖利的爪子扣在石壁上,“嗤啦”一声抓出五道深痕,庞大的身体顺着石壁往上窜,速度竟丝毫不慢。
浣羽足尖刚触到通道内壁的凸起,便反手从背后布囊抽出无极棍。那棍子通体由玄铁混合陨铁锻造,棍身呈暗哑的墨金色,未出鞘时裹着一层深棕色鲛绡布,布面绣着细密的云纹,入手沉实却不压身,长短恰合常人单手握持的尺寸。棍身缠着细密的玄铁纹路,被她握在手里时,竟隐隐透出一层温凉的光——这是特意为应付阴邪之物炼制的法器,专克血尸这类积怨深重的邪祟。
棍身最精妙处在于“伸缩”机关——棍尾暗藏螺旋式卡扣,顺时针拧转半圈,外层玄铁套筒便会顺着内芯的卡槽缓缓延伸,最长可至两米,适合远攻劈扫;逆时针回拧,又能缩成两尺短棍,便于贴身防御或藏于背后布囊,切换间毫无滞涩,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便已调整至所需长度。
身后血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利爪刮擦石壁的“嗤啦”声像钢针似的扎进耳朵。
浣羽不敢回头,只借着通道内微弱的光辨路,脚掌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借力,身形如飞燕般向上疾掠。
可那血尸虽身形笨重,却凭着对活人气血的执念紧追不舍,粗壮的手臂突然往前一探,尖利的爪子几乎要抓到她的衣摆。
浣羽猛地侧身,无极棍在手中一转,棍梢带着风声往血尸手腕砸去。“铛”的一声脆响,棍身撞上血尸的爪子,竟迸出细小的火星。那血尸嘶吼着缩回手,腐肉下的骨头隐约可见,可不过一瞬,又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看来寻常攻击不管用。”浣羽咬了咬牙,脚下猛地顿住,身体借力向后翻转,稳稳落在通道侧壁的一块平台上。她双手握住无极棍,指尖在棍身的玄铁纹路上快速划过,口中念起催动法器的咒语,并将自己带血的手掌按在了棍上。
棍身两侧对称刻着张家麒麟图腾:麒麟昂首而立,龙首鹿身,鳞爪分明,角上缠绕云纹,尾端缀着火焰纹,图腾线条深邃,并非浮于表面的浅刻,而是由匠人用细錾一点一点凿入玄铁肌理,摸上去能触到凹凸的纹路,仿佛麒麟随时会从棍身跃出。
平日里图腾与棍身同色,不细看几乎与玄铁纹路融为一体,唯有光线下转动棍身,才会因角度折射,让图腾边缘泛出极淡的银辉。
最关键的是其“认主”特性——唯有沾染张家麒麟血,无极棍才会真正觉醒。当麒麟血滴落在图腾上,血液会顺着纹路缓缓渗入,原本暗哑的墨金色棍身瞬间亮起,图腾处先泛起朱红微光,随后光芒顺着纹路蔓延至整根棍身,最终化作耀眼的赤金色。此时的无极棍,不仅硬度与锋利度暴涨,还会自带驱邪破煞的灵力,劈砍时能荡开阴邪之气,刺向邪祟时,赤金色光芒会化作麒麟虚影,一口吞噬对方的阴气,威力较寻常状态下何止倍增,堪称张家克制阴邪的不传利器。
无极棍上的纹路突然亮起,暗金色的光芒顺着纹路蔓延,整个棍身瞬间被一层灼热的光包裹。
血尸恰好扑到近前,浣羽眼中寒光一闪,双手用力将无极棍向前一送,棍尖精准地刺向血尸胸口——那里正是它魂魄凝聚的要害。
“滋啦——”光与腐肉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血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向后踉跄了几步,胸口被棍尖刺中的地方,正冒着黑色的浓烟,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可它并未倒下,反而被彻底激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双臂猛地拍向两侧的石壁,碎石簌簌落下,整个通道都开始摇晃。
浣羽心知不能久拖,若是通道坍塌,不仅自己难逃,还会连累石室里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无极棍,棍身的光芒愈发炽盛,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她看准血尸再次扑来的间隙,突然矮身,无极棍贴着地面横扫,精准地砸中血尸的膝盖——那里的骨头本就因腐朽而脆弱,被带着劲力的棍子一击,瞬间发出“咔嚓”的断裂声。血尸重心不稳,“轰隆”一声跪倒在地,浑浊的眼球里满是凶光,却再也无法站直。
浣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纵身跃起,双手高举无极棍,将所有力道汇聚在棍尖,狠狠刺向血尸的头颅。
“噗嗤”一声,无极棍穿透了血尸的头骨,暗金色的光芒从它头颅内部炸开。血尸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的嘶吼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重重地倒在地上,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泥,只有几颗腐朽的骨头散落在地。
浣羽抽出无极棍,方才激战中暴涨的光芒正顺着棍身的暗纹缓缓消退,像潮水退去后露出礁石,最终只剩通体沉敛的暗金色,表面还凝着几滴血尸溅落的黑褐色浊液,黏腻得令人作呕。她喘着粗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视线往下移,地上那滩化成黑泥的血尸还在滋滋冒着细小的气泡,她胃里一阵翻涌,却还是强撑着直起身,从怀中摸出一方素色手帕,小心翼翼地裹住棍身,一点点擦拭着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位并肩作战的老友。
通道下方传来隐约的动静,像是有人在轻叩石壁,又像是铁器碰撞的脆响。浣羽心头一暖,想着定是张起灵他们听到了上面的打斗声,正急着等她回去汇合。
她把擦干净的无极棍缩成两尺短棍,斜插入背后,沿着湿滑的岩壁往下落。可当她看清石室的模样时,脚步猛地顿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这根本不是之前那间!靠墙放着几尊布满裂痕的石俑,空洞的眼神,正“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让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原来,刚才那场恶战的混乱中,她竟走错了路,和他们彻底分开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肩头先是微沉,随即轻轻向上一抬,幅度不大,带着股难以言说的轻飘,那点无奈就随着这个动作散在了空气里。不过两秒,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怅然便被压了下去,嘴角甚至还牵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毕竟和吴邪他们同行的这几日,是真的暖。
吴邪总爱咋咋呼呼地指着路边的石头问东问西,胖子会在傍晚支起锅煮热腾腾的面,潘子会因为她是女生执意不让她守夜。那些热热闹闹的声响,混着烟火气钻进鼻腔,和她过去十几年独自闯过的冷山、跨过的寂水完全不同,像是在空落落的心里,暂时填了块温乎的糖。
可指尖的温度还没焐热,分别就来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点不舍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心口,不疼,却有点发闷。但也只是片刻,她便直起身,抬手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她本就该是孤身上路的人,从记事起,试炼的路上就只有她自己的脚印,这点热闹,权当是意外的馈赠。
按照线索,还有张起灵流露的指向,他要去的,定然是张家古楼核心区的那座吊楼。那里藏着张家所有压在岁月里的秘辛,藏着他苦寻半生的身世答案,也藏着她此行必须拿到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把不舍彻底压进心底,抬脚朝深处走去。没关系,就算现在走散了,只要目的地一样,他们会在那座吊楼下再遇见。
浣羽走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窸窣声,在九曲十八弯的通道里荡开浅淡的回响。头顶的石壁渗着微凉的潮气,两侧每隔三步便嵌着一盏青铜灯,灯座上攀着暗绿色的铜锈,灯芯吐着橘红色的火焰,将灯油烧得微微发颤,昏黄的光忽明忽暗地漫过墙面,让壁画上的色彩时而沉进阴影,时而浮出暖光。
她停在第一幅壁画前,画上是张家先祖的轮廓,粗粝的线条勾勒出他们披着重甲、手持青铜剑的模样,背景里的雪山隐在淡墨般的阴影中,山脚下的族人正捧着陶罐朝拜,罐口似乎还凝着未干的朱砂。
往前走几步,是幅更大的画面:墨色的麒麟盘踞在石台上,鳞甲用金粉描过,在火光下泛着细碎的亮,一群黑衣人跪在台下,黑袍的褶皱里藏着暗纹,他们的脸隐在兜帽阴影中,唯有抬起的手呈着贡品,指节绷得发白。
再深处的壁画浸着更深的凉意,画的是座层叠的古楼,木梯蜿蜒向上,每一层都整齐排列着棺椁,棺盖上浮着繁复的云纹,有些棺椁的缝隙里似乎渗着淡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水渍。
最让她心口发紧的是最后一幅:白衣女人坐在红色花海中,裙摆被花瓣埋了大半,花瓣的红是极艳的朱砂色,像是浸过血,她怀里的婴儿裹着素白的襁褓,小拳头攥着衣角,胸口那枚麒麟印记用深褐颜料画出,纹路细得能看清鬃毛,在跳动的火光下,竟像要从婴儿的肌肤上浮起来一般。
浣羽突然想起族里老人说的话——张起灵是张家的“钥匙”,也是张家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