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梨园凶伶 ...

  •   二人来到大厅,众人都看向他们,此时赵青跑到苏玉笙身边,小声询问,“玉笙师兄,你们有什么发现啊?”

      苏玉笙对着他轻笑,“别急,谭队长会告诉你们的。”

      谭惊尘走向老王,“王师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王开始慌张,“谭队长,您想让我说什么啊?”

      谭惊尘:“我刚刚已经给过你坦白的机会了,”说罢,他便将从暗格里带出来的围裙放在老王的面前。

      老王看到那条围裙,额角瞬间渗冒冷汗,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他对此却浑然不觉,只是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掌心。

      他的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带着脖颈都微微发僵,每一次呼吸都短促而急促,胸腔起伏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这、这不就是条围裙吗?”

      谭惊尘:“这条围裙难道不是你的吗?”

      老王:“谭队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您说这围裙是我的,您、您有什么证据啊?”

      谭惊尘:“那围裙上的颜料难道不是你调颜料时沾上去的吗?在这戏班里,除了你,还会有谁做这种事?”

      老王:“谭队长,这您就说错了,仅凭上面有颜料就说是我的,那李班主有时候还穿着围裙调颜料呢!您怎么不说这是他的?”

      李三:“(气急败坏)老王,你别血口喷人!”

      谭惊尘早就想到老王一定会否认,便继续说道:“我派人调查过,近几天,你动过戏台梁上的那盏灯,你承不承认这件事?”

      老王:“我承认我确实动过那盏灯,那是因为它坏掉了,所以我才维修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谭惊尘:“这当然没问题。”他没想到这个老王竟然这么狡猾,苏玉笙此时也看出来老王现在是在强词夺理,迟早要露出马脚的。

      谭惊尘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苏玉笙看到后,便知道他已经有办法了,他要开始给老王下套了。

      谭惊尘:“你还记得昨天我问你围裙上的朱砂是什么,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老王强装镇定,“记得啊,那就是我调朱砂残留的渣子。”说完老王有些心虚,因为昨天有警察来跟自己要那条围裙,说是要进行检测黑渣的成分,他心想自己在提取毒药时,围裙上虽然沾上了,但是自己已经更换了新的一条,而且自己昨天在谭惊尘问话后,也赶紧将新的围裙上的黑渣处理掉了,他应该是不会发现什么问题。

      谭惊尘:“那你这是承认那条围裙是你的?以及上面的黑渣是你在工作时不小心沾上的?”

      老王:“是。”

      “好,大家都听到了,王师傅承认那条围裙是他的,上面的黑渣也是他造成的,”谭惊尘环视一圈众人,而后拿着报告对老王说:“但是,根据我们的检测报告显示,那条围裙上的黑渣是提取□□时所残留的黑渣,而柳玉楼就是死于□□之毒,你提取□□干什么?难道你是想自己吃吗?”

      老王眉头紧皱,双腿直打颤,嘴里小声嘀咕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明明都已经处理得很干净了,怎么还是会被发现?”

      谭惊尘:“看你这样,你是承认了?”

      老王一脸生无可恋,“事到如今,您还要我怎么去辩解呢?没错,毒是我下的,柳玉楼他就该死!”

      谭惊尘:“你为什么要杀柳玉楼?”

      老王开始大笑,“为什么要杀?谭队长,你问问在场的每个人,有谁不想把柳玉楼除之而后快!柳玉楼所做的那些事,足够他死八百次了。
      有次表演结束后,因为我戏服准备的不合他柳玉楼的心意,导致他发挥得不好,少赚了很多钱,他便把气撒到我身上,扬言要惩罚我,让我长长记性。
      可是,谭队长,你知道他是怎样惩罚我的吗?他竟然要我穿着妇女的衣服在街上走一圈,什么时候他气消了,才准许我回来,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哪里受的住这样的侮辱。
      我苦苦哀求,而柳玉楼却说,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他便抵扣我的钱,让我与乞丐无二差别,我有没有钱无所谓,但是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供养,前些天他刚失了工作,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照他说的那样做了。
      我穿着女装,走在大街上,周围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们说的话不堪入耳……”

      那天,铅灰色的云絮沉沉地压在津门上空,老人身穿女性藏青色旗袍,下摆沾着泥点。他耳后别着朵将谢的白菊,银发用磨得发亮的玉簪绾成松松的髻,走一步,那发髻就晃一下,让人感觉随时都会散成一蓬雪。

      “人妖!”卖糖炒栗子的老汉啐了口唾沫,铁铲在砂锅里搅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穿女装,什么癖好!晦气!”

      几个穿西装的职员停下来,手里的黑伞往旁边斜了斜,像是怕沾染上什么。其中一个推了推金丝眼镜,故意笑道:“莫不是哪个戏班子跑出来的疯汉?你看那手,糙得像老树皮,还戴银镯子呢!”

      老人的手腕颤抖着,银镯子随之晃得出声,声音清脆凄惨,似是老人无力的自白,他没有能力对抗命运的不公,也没有能力阻止他人的言语,现在只能成为街上的一具行尸走肉。

      他刚想抬手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回去,可指尖刚碰到耳边,就被巷口冲出来的孩童扔了石子。

      “怪物!怪物!”石子砸在他后颈,钝钝的疼。他踉跄着往墙边靠,青砖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沾了他满背。此时,旗袍的开衩已经裂到膝盖,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棉裤,那是他留给自己仅剩的体面。

      街对面的绸缎庄老板娘正用鸡毛掸子扫玻璃,看见他这副模样,突然拔高了嗓门,“张裁缝,你看看!这不是前儿个来问旗袍尺寸的老东西吗?我说他一个老头做什么旗袍,原来是自己穿!”

      只有老王自己知道,他是来帮柳玉楼定制的……

      张裁缝从铺子里探出头,看见老人的脸,突然“哟”了一声:“这不是老王吗?怎么穿成这样?您家孩子知道了,不嫌您丢人啊?!”

      老人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无能为力。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疼。街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一个人跪在泥水里。

      风卷着落叶,在他的脚边打着旋。他抬起头,看见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像是破锣在敲,又似杜鹃在啼叫。

      他慢慢站起身,拖着一条麻木的腿,一步一步往巷子里走。巷子里很暗,弥漫着一股霉味。他此刻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巷口的风灌进来,吹得他瑟瑟发抖。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他此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却没有人听见。

      雨还在下,仿佛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冲刷干净,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他的尊严,就像他活下去的勇气。

      回到戏班,柳玉楼称赞他表现不错,说这次的错误就免了。从那一刻起,一棵复仇的种子已经在老王的心中扎根、发芽,逐渐成长为一棵魁梧的巨树。

      大厅里,老王声音撕裂沙哑喊着,“我一定要杀了柳玉楼,让他偿命,让他付出代价,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现在我大仇已报,尊严全无,已经没有脸面面对我的家人了,还请谭队长将我带回监狱吧,也算是了却老朽自身了。”

      谭惊尘:“王师傅,其实那黑渣经检测的确是调朱砂剩的,我说它是提取□□的残渣,其实这是骗你的,对此我深感抱歉。”

      苏玉笙很意外谭惊尘竟会向老王道歉,老王也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是语气平淡地说:“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在自己办过的那么多案件里,谭惊尘是第一次因自己的诡计向杀人凶手道歉,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他是支持老王的,此后他没有多说什么,而后吩咐手下人做笔录,将他带回了监狱,等待最后的审判。

      谭惊尘从老王的笔录中得知:老王在此次表演前,便提前将鱼线缝在戏服里,将它放在后台并完成了下毒。而后趁开演前,借对接之后演出戏服的事情来为他涂抹胭脂,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在柳玉楼的额间涂抹上了梅花印记,为了嫁祸给三公子。

      此刻,所有的线索完成了闭环,案件真相大白。

      谭惊尘疏散了大厅中的人,吩咐手下人将李三和赵青也一并带回警察司,他们应该为他们自己的行为负责。

      对于苏玉笙,谭惊尘来到他身边,“苏老板,这次案件多亏了有你相助,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苏玉笙:“能帮助谭队长是在下的荣幸,没有什么谢不谢的。”

      谭惊尘看着苏玉笙,OS:他还是这样,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很温和,有很强的人际交往能力,能够轻松地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仿佛是一只没有脾气的小鹿。

      但是,在这客气之外,谭惊尘总觉得他有着很强的边界感,仿佛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

      谭惊尘:“还有,其实我想再跟你说一遍,对不起。”

      苏玉笙:“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谭惊尘:“之前三公子的事,我不是有意的,你替我解围,我还……总之,对不起。”

      苏玉笙:“那件事你已经道过歉了,而且我已经原谅你了,就这样过去吧。”苏玉笙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愿意帮他解围,可能是因为他透过谭惊尘,仿佛看到了那个人。至于谭惊尘的无心之言,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而且他也不在乎谭惊尘对自己的看法。

      苏玉笙继续道:“谭队长,你知道柳玉楼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吗?”

      谭惊尘:“?”

      苏玉笙:“其实柳玉楼从小生活在蓝楼里,那是一所男子孩童妓院,类似三公子在府上豢养的那种,不过它的规模可比三公子的那个大多了,蓝楼做着和青楼同样的生意,不过他们的手段比青楼更要残忍,若是那些孩子没有让客人开心,那里的嬷嬷便会让人阉了那些孩子,而后那些孩子便会被丢弃,柳玉楼便是从那里被丢弃出来的。”

      谭惊尘震惊:“那柳玉楼他……”

      苏玉笙:“柳玉楼并没有被阉,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骗过了那些人,他出来后,被一个戏班收留,他开始学习唱戏,为人亲近平和,再加上他的外表,让他渐渐有了名气,他本以为得到了解脱,但是在一个晚上,戏班主强要了他。
      他,一个少年孩童,一怒之下将整个戏班夷为平地,无一人幸免。从那以后,柳玉楼就变了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

      谭惊尘听后,沉默,而后缓缓开口,“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柳玉楼自己曾深陷泥沼,他已经无法洗去身上的污垢了,是啊,想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谈何容易。”

      苏玉笙:“谭队长说得对……”其实苏玉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谭惊尘说这些,可能是因为柳玉楼的经历跟自己儿时太像了吧,甚至像到有那么一刻,他会心疼柳玉楼,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容忍柳玉楼的原因吧,即使知道他在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也没有怨恨过他,因为他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仅仅是活着就很辛苦了。

      谭惊尘看着苏玉笙,想到了他奴隶所的事,OS:你也曾深陷泥沼,但是你却还能这么地平静,每天都要面对柳玉楼的欺压,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面对儿时痛苦的经历,你有没有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呢?

      这一瞬间,谭惊尘身体不受控地抱住了苏玉笙,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把怀中这人揉碎了。

      苏玉笙一时怔住,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谭队长?你……这是怎么了?”

      谭惊尘这才松开他,“没事,我只是觉得,你们很辛苦……”

      苏玉笙以为他是指自己的工作,便说道:“唱戏确实很辛苦,但是习惯了还好,而且我也不讨厌唱戏。”

      谭惊尘:“你喜欢就好,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累了,就来我们警察司上班吧,凭你的学识,肯定可以干得不错,而且,我到时候也可以罩着你!”

      苏玉笙不禁被逗笑,“谭队长这是在挖我吗?”

      谭惊尘:“你也可以这样想,我认真的。”确实,如果苏玉笙真的来了的话,不仅是对他自己,对整个警察司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他们配合得很默契,如果真的成为搭档的话,定能破获很多案件。

      苏玉笙:“那就谢谢谭队长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我一定会去的。”

      谭惊尘:“那我们约好了。”

      苏玉笙:“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