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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梨园凶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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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道具房门口,苏玉笙推开道具房的木门,铁锈合页发出的“吱呀”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哀鸣,惊得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墙上的木窗被褪色的蓝布幔遮挡大半,仅余些许微光斜斜切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浑浊的光带。
二人进入房中,这间屋子比谭惊尘预想中的更加逼仄,其实在来的路上,他根据自己走过的路程大致在脑海中推测了一下道具房空间的大小,但是没有想到它实际的空间容量竟然跟自己所设想的相差这么大,他总觉得这里似乎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苏玉笙:“谭队长,这里堆放的到处都是道具杂物,环境可能不是很好。”
“没事,”他顿了一下,而后问道:“苏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儿不对劲?”
苏玉笙:“不对劲?谭队长,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哪里让你感觉到不对劲了?”
谭惊尘:“总觉得这个道具房过于狭小了。”
苏玉笙:“狭小吗?可能是因为这里到处堆着箱子,让它显得比想象中小吧。”
谭惊尘:“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是谭惊尘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绝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谭惊尘扫视一周,这里确实摆放着很多杂物,他左手边的木架歪歪斜斜地支着,上头摞着半旧的戏服。墙角堆着几顶生了铜绿的头盔,旁边还倒着个断了柄的木质大刀,刀刃处的金漆都剥落了,露出灰白木底。
最终谭惊尘的目光落在最里侧那排贴着墙的道具箱上,箱子是暗沉的紫檀木,边角被磨得发亮,上头用朱砂分别写着“生”“旦”“净”“丑”的字样,只是颜料早已干裂斑驳。
他注意到标着“净”字的箱子有些异样,其他的箱子都贴着墙面,唯独这只与墙缝间露出半指宽的空隙,箱底似乎还垫着什么硬物,难不成……
苏玉笙见谭惊尘一直看着那排箱子,“那排箱子怎么了吗?”
谭惊尘走到那排箱子前,苏玉笙也赶紧跟上去,“你看这个,”谭惊尘蹲下身,指尖探进缝隙里,摸到块冰凉的金属。
他用力往外一拉,整只木箱竟带着“咯噔”声滑出半尺,而后露出后面那面与周围斑驳土墙截然不同的木板。
木板上没有任何雕饰,却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嵌着个铜制的小圆环,环上还缠着几缕红绳,像是从哪个戏服上脱落的装饰。
苏玉笙眼神微动,有些震惊,“这是?”
谭惊尘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是对自己推测正确的一种自豪的表现,“果然是这样。”
苏玉笙:“什么?”
谭惊尘:“还记得我刚进来时跟你说觉得不对劲吗?我说感觉这里太小。”
苏玉笙恍然大悟:“你是说……”
谭惊尘:“没错,在来的路上,我就大致丈量了这个道具房的外围尺寸,但是进来后,这里比想象中过于小了,于是我便觉得这里应该有密室的存在。”
苏玉笙点点头,“看来还是谭队长思虑周全,我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不适之意,但是当时想当然地觉得是箱子堆积的缘故,便没有往密室的方向上想,现在看来,我的敏锐度还是不如谭队长啊!”
谭惊尘伸手去拽铜环,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是死的?”他皱起眉,指尖在木板上摸索,忽然触到一处微微凹陷的地方。他试着用指腹按压,木板竟在此时发出“咔哒”声,铜环突然变得松动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合力将铜环往外拉,木板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暗道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墙壁上挂着几盏早已熄灭的油灯,灯芯上还结着层蛛网,阴森森的。
苏玉笙:“谭队长,这里有条暗道,看来,这个案件不简单啊!”
谭惊尘:“这暗道太狭窄了,我先进去,你在后面跟着我。”
苏玉笙:“好。”
他们沿着陡峭的石阶往下走了约莫十数级,脚下忽然变得平坦,这段台阶突然出现了一块平地。
苏玉笙一个踩空向下摔去,谭惊尘站在平地上缓缓接住他,他的手悬在空中,内心深处涌现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怀中那人在耳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要不就抱住他呢?就说是为了接住他,防止他摔倒,正当他的手即将触碰苏玉笙的后背时,苏玉笙连忙站起身,谭惊尘的手猛地一抽,眼神看向周围,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意图。
苏玉笙:“刚才多谢谭队长,不然我就要摔下台阶了。”
谭惊尘:“没事,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见苏玉笙一直看着自己,谎称道:“我可是警察司的队长,救助百姓可是我的责任,放心。”
苏玉笙不禁一笑,“那我这个百姓承蒙谭队长的关照了。”
二人走完台阶,来到一件黑暗的屋子里,谭惊尘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昏黄的光晕瞬间驱散黑暗,眼前是间比道具房更狭小的密室,正中央摆着张八仙桌,桌上还放着些东西。
谭惊尘:“看来是我想错了。”
苏玉笙疑惑,“想错了?”
谭惊尘:“我原本以为,木板后面可以通到道具房后面的空间,没想到他竟然在地下挖了一个空间,这样的话,那道具房后面的空间是什么?”
苏玉笙摸了摸这里的墙并敲了敲,而后又看向头顶的墙,估算了一下离地的高度,“后面莫不是墙?”
谭惊尘:“墙?”
苏玉笙:“因为地质和承重的原因,如果在这里强行挖一个类似这样的地下空间,上面的地面必定会塌,所以上面的应该是墙,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将地面压实,提高地面的承重能力,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奇怪之处,才将上方和道具房连接在一起。”
谭惊尘:“照你这么说,那这个人可真是有够费力的!”
苏玉笙:“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番猜想,具体是怎么样,谭队长到时候一查应该就有结果了。”
谭惊尘:“你说的也是。”
他们来到桌前,在桌子上发现了研钵,马钱子,研钵的内壁还残留些黑渣,周边还放着糯米纸。
谭惊尘:“你看桌上的这些东西,看来凶手就是在这里提取□□的,但是,他到底是怎么下毒的呢?这些糯米纸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二人思考着,突然苏玉笙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自己鞋上先前沾到的白粉末痕迹,“谭队长,我想,我知道可能凶手是怎么下毒的了。”
随后他用桌子上的玻璃长勺蘸取自己鞋上的白色粉末,将它呈现在谭惊尘的面前,“谭队长,你看。”
谭惊尘:“这是什么?”
苏玉笙:“你还记得我们昨天推理案件的时候吗?我当时站在柳老板尸体所在的那个位置,在那个时候,我的鞋上便沾上了这些粉末,我当时以为是沾上的灰尘,现在想来,应该不是那样的。”
谭惊尘:“怎么说?”
“你看。”随后苏玉笙将粉末放在桌子上空余的研钵里,在这过程中,这些粉末极其顺滑地进入了研钵里,他现在对这些粉末已经十拿九稳了,“这些粉末具有轻微金属颗粒的滑爽感,这是灰尘所不具备的,所以,这个粉末绝对不是灰尘,结合你刚刚提到的糯米纸,我推测它应该是一种镁合金。”
谭惊尘“镁合金?为什么会这样猜?”
苏玉笙:“在鱼线机关中,根据磁片的位置,可以大致推测出毒物的位置,再结合我们当时在柳老板尸体手腕处看到的小孔来想,这个投毒机关定是某种刺破类物体,而镁合金便十分符合这个条件。”
谭惊尘:“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吗?”
苏玉笙:“在我没有注意到粉末之前,是有可能的,但是现在,镁合金的可能是最大的,因为镁合金这种物质可在空气中氧化成白色极细粉末状物质。
我推测,凶手定是先在这里提取□□,而后将□□涂抹在针状镁合金上,再用糯米纸包住,以防毒药泄露出来。
然后再通过磁片将它固定在柳老板戏服的袖口处,这样,等到柳老板谢幕拱手时,鱼线机关便会启动,镁合金便会刺破柳老板手腕处的皮肤,从而让毒素进入到血液里,导致柳老板毒发身亡。
而糯米纸这种东西,遇到人的汗液便会消失,镁合金则在空气中氧化成极其细小的白色物质,不易被人发觉,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极大的可能被人当作灰尘,不会对此起疑心,这样一来……”
谭惊尘:“这样一来,凶手就没有清理现场的必要了。”
苏玉笙:“对,但这都只是我的推测,想要更加准确的话,等出去之后,可以让检测科的人检测一下这个白色粉末。”
谭惊尘点头表示同意,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还懂化工知识,就算自己在大学里曾经接触过化工知识,也没有像他这样掌握得这么牢固,OS:苏玉笙,你到底还有哪些方面是我不知道的,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期待了。
谭惊尘:“但是现在我们还是无法锁定凶手,我们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苏玉笙:“嗯。”
这里大部分都被厚重的灰尘覆盖,此时苏玉笙的视线被桌下的阴影吸引,他蹲下身,发现桌腿内侧似乎粘着块松动的木板。
他用指甲抠住木板边缘轻轻一撬,木板应声脱落,露出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围裙,同时,还有一张符咒,看着像是用过的。
苏玉笙再定睛一看,迅速将那张符咒拿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谭惊尘听到苏玉笙这边有响动,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苏玉笙:“(装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谭队长,你看,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暗格。”
谭惊尘看向暗格,发现里面有个围裙,他将围裙拿出来,“这不是老王的围裙吗?”
苏玉笙也拿过围裙一看,“这确实是王师傅的围裙。”
谭惊尘发现这条围裙的胸口下方沾上了大量的黑渣,他将这些黑渣与研钵内壁的黑渣仔细对比,错不了,它们无论从什么面向看,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凶手已经出现了。”
苏玉笙:“你是说,凶手是王师傅?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偷拿了他的围裙呢?”
谭惊尘:“不太可能,你看这条围裙上,除了这些黑渣,还有很多颜料,想必是老王穿着这条围裙在调颜料时不小心弄上的,而且,在你们戏班里,除了老王,还有谁会需要穿着围裙调颜料呢?”
苏玉笙:“你说得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谭惊尘:“当然是让老王当场对证了,凶手十有八九是他。”
苏玉笙:“若是王师傅不承认怎么办?”
谭惊尘:“不承认?(冷笑一声)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承认。”
苏玉笙:“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离开这个地方吧。”苏玉笙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个案件,因为他心里还有个很重要的疑惑等着他去解开,那张符咒上的图案,是那样的熟悉,他必须去查个明白。
谭惊尘:“好,我们这就离开,你注意着,上台阶的时候别又踩空了。”
苏玉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怔住了,感觉心里痒痒的,难以形容,直到谭惊尘催促他,他这才回过神来,而后跟上了谭惊尘的步伐。
苏玉笙看着谭惊尘的背影,莫名地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和自己记忆中的一个人好像啊,会是他吗?
上台阶的过程中,苏玉笙问道:“谭队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谭惊尘:“什么问题?”
苏玉笙:“你是从小就在津门这边生活的吗?”
谭惊尘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是,我出生在江南,后来才到的津门,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苏玉笙随便扯了个借口,“就是想着多了解一下你。”
谭惊尘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OS:了解我?为什么要了解我?他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跟我成为朋友吗?
苏玉笙:“那你是为什么想着来到津门呢?”
谭惊尘没有说话,那是一段他不愿提及的伤痛……
苏玉笙察觉到了谭惊尘的一丝不对劲,“谭队长?是我的问题冒犯到你了吗?”
谭惊尘:“哦,没有,我刚刚就是有点走神,我来津门因为养父在这边工作,而且我自己当时也是想报考津门大学的刑侦专业,大学期间警察司提前将我招走了,我也因此便留在津门了。”
苏玉笙:“原来是这样,你刚刚提到养父?难不成……”
谭惊尘:“就是你想的那样,不妨告诉你,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过世了,后来还是谭伯父收养的我,说到这个,你应该听说过他,他有个儿子,叫谭耀逸,你们应该认识吧?”
苏玉笙:“原来是谭少,他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了,这么说来,你跟谭少是兄弟?”
谭惊尘:“是,不过这小子从来不叫我大哥,总是跟我闹着玩儿。”
苏玉笙:“这确实是谭少的性格。”他刚想接着问谭惊尘小时候的事,谭惊尘此时开口,“我们出来了,现在去大厅吧。”
“嗯。”苏玉笙只得作罢,谭惊尘,你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