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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他起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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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他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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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袖的行动指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看不见的水下深处激荡开涟漪。忠伯那边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第二次,也是规模更大、风险更高的一次运输。而云府内部,那笔“意外之财”带来的短暂喜悦,也渐渐被一种新的、微妙的紧张感所取代。
赵家明面上的试探被周氏挡了回去,但暗地里的动作却愈发频繁。云府周围似乎总有些陌生的面孔在晃悠,铺子里也偶尔会出现一些打听消息的生客,问的问题刁钻而细致,不像是普通买家。福伯几次向周氏回话,眉宇间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连最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云初心练武的时间更长了,仿佛想通过挥洒汗水来驱散心中的不安。他来找云初袖的次数也变多了,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绣花,眉宇间锁着少年人不应有的沉重。
“五姐姐,”这日午后,他又蹭了过来,趴在云初袖的绣架边,声音闷闷的,“你说,赵家那些人,为什么总跟我们过不去?我们云家做生意,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
云初袖手中的针线不停,语气温柔如常,带着安抚的意味:“心哥儿,这世上的事,不是我们规规矩矩,别人就会跟我们讲道理的。有些人,就像丛林里的猛兽,看见弱小的猎物,就会扑上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让他们不敢招惹。”
这话,半是安慰,半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希望弟弟能早日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
云初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云初袖:“五姐姐,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云初袖心中猛地一凛,针尖差点刺偏。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羞怯:“啊?哪里不一样了?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笨呀。”
“不是笨!”云初心急忙摇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就是感觉你说话……比以前……更有道理了?好像……好像突然懂得了很多事。”他挠了挠头,自己也说不清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刚才你说的话,虽然道理简单,但以前你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你以前只会说‘心哥儿别怕,有爹爹和娘亲呢’。”
孩童的直觉往往最为敏锐。他们不擅长分析复杂的阴谋,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人气息的变化。云初袖近日因执掌大局、暗中谋划,言谈举止间不可避免地少了几分以往的纯粹怯懦,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和决断。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连周氏和云铮都未曾留意,却被这个最亲近的弟弟捕捉到了。
云初袖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最大的依仗便是这层伪装,若连初心都开始起疑,那离全面暴露也就不远了。
她立刻垂下眼睫,掩饰住瞬间的慌乱,再抬起时,眼中已蒙上一层水汽,声音带着委屈和依赖:“心哥儿是嫌姐姐以前太笨,不懂事吗?可是……可是看到爹爹病倒,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姐姐心里害怕……就……就强迫自己多想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指望别人了……”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恰到好处地将这种“变化”归结于外部压力下的被迫成长。
这一招以退为进,立刻击中了云初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见姐姐要哭,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五姐姐你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很好!真的!比以前……比以前更好了!我是高兴!”他笨拙地安慰着,“我就是随口一说,五姐姐你别多想!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姐姐!”
看着弟弟急切而真诚的模样,云初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利用弟弟纯真感情的愧疚,也有一种秘密险些被戳破的后怕。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在初心面前,要加倍地维持好那个“需要被保护也正在努力变坚强”的姐姐形象。
“嗯。”她破涕为笑,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柔声道,“有心哥儿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姐姐会努力,和你一起,守护好这个家。”
这句话,一半是表演,一半是誓言。
云初心用力点头,脸上重新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之前那点疑惑似乎也被这番真情流露冲散了。但他心底那个模糊的疑问,真的消失了吗?或许只是暂时沉入了心底。
这场小小的危机让云初袖警醒。她意识到,随着计划的深入和局势的复杂化,她需要应对的不仅仅是外部的敌人,还有身边最亲近的人可能带来的变数。
几天后,一个更具体的麻烦找上门来。
负责漕运事务的李家二公子,李茂,借着探病的名义来访。与赵家的阴险不同,李茂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好色而狂妄。他早就对云初袖这位虽然“愚钝”但容貌清丽可人的云家五小姐有所觊觎,以往碍于云家势大,不敢太过分。如今见云家式微,便动了歪心思。
他在花厅与周氏敷衍了几句后,话里话外便暗示,只要云家肯将五小姐许给他做妾,李家或许可以在漕运上对云家“网开一面”。
周氏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云家再落魄,也断没有卖女求荣的道理!她强压着怒火,冷声道:“李公子说笑了。小女资质愚钝,不敢高攀。漕运之事,自有我家老爷康复后与李家主商议,不劳公子费心。”
李茂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云夫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的云家,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本公子能看上你家女儿,是她的福气!”说完,竟不顾礼节,拂袖而去。
消息传到静心斋,染秋气得满脸通红,直骂李茂无耻。云初袖却异常平静。李茂的骚扰,在她意料之中。这不仅是个人品性的问题,更是李家对云家态度的试探和羞辱。如果云家连这种侮辱都能忍气吞声,那在对手眼中,就真的离任人宰割不远了。
这件事,必须给予坚决的回击。但如何回击,却需要技巧。正面冲突不明智,她需要借力打力。
她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李茂此人,除了好色,还有一个特点——极其好赌,且输赢颇大,在外欠了不少赌债,全靠家里兜着。
当晚,又一份密信通过小环传递出去。这次,不是给忠伯,而是请忠伯动用在市井中的人脉,将李茂欠下巨额赌债、并试图通过逼迫云家嫁女来填补窟窿的消息,巧妙地散播出去,尤其要传到与李茂有竞争关系的李家大公子耳中。
同时,她在给周氏请安时,并未哭诉委屈,反而表现出深明大义的样子,宽慰母亲:“母亲不必为那等小人动气。女儿听说李家大公子为人方正,最重家风,若知道其弟如此行事,恐怕第一个不容他。咱们云家虽暂处困境,但骨气不能丢。女儿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也绝不受此羞辱。”
这番话,既表明了立场,又隐晦地指出了可以利用的李家内部矛盾。周氏听后,既心疼又欣慰,更加坚定了拒绝李家的决心,也开始思考如何利用李家的内部纷争来制衡。
几天后,潞州城内的茶楼酒肆间,果然开始流传李茂的“风流债”和“赌债”。李家大公子闻讯大怒,觉得弟弟丢了家族颜面,在父亲面前参了一本。李家家主虽偏疼幼子,但也架不住流言和长子的压力,不得不将李茂禁足家中,严加管教。
李茂的骚扰,就这样被云初袖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不仅维护了自身和家族的尊严,还间接挑动了李家的内斗,可谓一石二鸟。
这件事的处理,再次展现了云初袖日渐成熟的谋略。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应对危机,而是开始主动布局,利用信息差和对手的弱点来为自己创造有利局面。
然而,就在她刚刚化解了李茂这个麻烦,准备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第二次古道运输时,一个来自忠伯的紧急消息,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密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却触目惊心:
“赵家派人封野猪岭口,疑查古道。第二批货危,如何处置?”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家的调查,竟然如此之快,如此精准地指向了野猪岭!他们甚至直接派人去封堵路口!这意味着,第二次运输计划尚未开始,就可能已经胎死腹中!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投入,都可能付诸东流!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海啸般袭来。云初袖握着纸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却锐利如刀。
野猪岭古道,是云家目前唯一的生路,绝不能被掐断!
赵家,你们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一场真正的、针尖对麦芒的暗战,即将拉开序幕。而她,云初袖,必须赢下这第一场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