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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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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头儿,”大爷在门外叫道:“村里面来了个小伙,你带他到处转转。”
“大爷——”我开门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朴素,身姿高挑的俊朗少年。同他不一样,大春儿散发着说不出的军人风范,但他给人的感觉文静优雅。
“你好,我叫书生。”
“愣头儿,你现在有伴了。他跟你一般大——”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就学着书生说:
“你好,我叫愣头儿。”
“你不是本地的吧。”
“你怎么知道。”
“人是一个神奇的事物,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自从书生来了一个月后,我的生活真的变得有趣极了——
每天认真的听完课,就去找书生听城里边的事。
“你为什么来这边。”
“大春儿说在这边就可以和我永远在一起。”
书生满脸笑意,“你真的三句不离大春儿,我刚开始还以为大爷开玩笑——”
“那你呢,为什么来这。”
“我是作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这样我的灵感应该会很好——”
“真厉害——”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作家,“不仅去过城里,还是个大作家。”
“倒也没那么厉害,”他双手撑着土地,“但还是能够养活自己的。”
“那也很厉害,你写的什么小说?”我歪着头头问道。
他思考良久,缓缓开口,“你们这种的。”
“你们这种?”
“对,”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两下,“我喜欢真性情——但不仅局限于真性情。”
“你说的话都好深奥——”我皱着眉头说:“不是说用心学就能懂吗,我都学一个月了,还是不懂。”
“学什么?”
“认字,我要给大春儿写信——”
“我可以帮你。”
“不用,”我握紧拳头,“自己写出来的感觉同别人写出来的不一样。”
“为什么?”书生疑问道:“我只是将你复述的话写出来,怎么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但感觉别人是无法真正体验到我的想念。就算说的话一模一样,他怎么可能真的理解我。”
“我懂你意思了,”书生补充道:“外表可以照抄,但灵魂的差异性就注定内核不一样。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有听懂,但不知为何我很认同书生的话。
“反正,我已经会写媳妇儿三个字了——”
“嗯?”书生皱着眉,“你要给他写什么信?”
“不让他找媳妇儿。”
“那你就不能只写那三个字,还得加上不准找这三个字。”
我用手撑住头,转头问道:
“为什么?”
“这样他才知道你的意思,我可以教你写——”
“真的吗?你人真好。”我抱怨道:“老师偏要我认真学习一个月才教我,好不容易求他教我——还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真坏。”
“好了,不要埋怨老师了。”书生看着我长长的头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样不会挡住路线吗?”
“是指头发吗?”我撩了撩头发,“大春儿回来就可以帮我剪了,现在不需要。”
书生独自喃喃,“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
虽然他的话飘进我的耳中,但我还是选择沉默了。
“坐这,”我邀请道:“你就在我们家吃饭,作为答谢。”
“谢谢。”书生面带微笑,“我就写在每行的第一列,你照着在后面练习。”
我虽然没懂,但看见本子后,就立马理解他的意思,连忙点头。
他看见我的反应大声笑了出来,“你真有趣。”
“你才是,”我好奇的问道:“你明天可以带我去集市吗?”
“当然,你要买什么?”
“信封和信纸。”
“没想到这么正式。”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一次给他寄信,回来我一定要同他说——为了给他写信,我可是认真学习了一个月。”
“那下个月呢?”
“我又没答应老师——”
“你这个人——”他看见我转身端菜,连忙帮我拿菜,“你负责炒,我负责端菜收盘。”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内疚说道:“不仅让你教我写字,还让你做事。”
“如果是自愿的,你不用感到内疚。”他耐心的解释道:“你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事,自我内耗——在有些事情上,没有对错,试着去接受,不要想太多。”
“你说的不对——人们很难接受不习惯的事情。”我不服气的嘟着嘴,“就像大春儿今年回不来,我接受不了——虽然无法改变事实。”
书生眼神落寞,不知如何反驳,“行,如果你不舒服,我坐着等就是了。”
时间如流水般细水长流——
“好了,”我端着菜走过来,“吃吧。”
不过是一顿饭,我一想到大春儿可能吃不饱,就呜咽的哭了出来,“要是饿肚子怎么办,瘦了就不好看了。”
噙满眼泪的眼眶,做出最后一丝倔强,将泪水包裹住——视线逐渐模糊——
随着时间的推移,视线逐渐回焦——
“愣头儿,”书生喊道:“快点起床,今天赶集得早点去集市。”
我猛地起身,不浪费一分一秒——
“你坐后面,我带你——”
“谢谢。”
身边响起的阵阵嘈杂声,预示着他们已经来到集市——
“书生,愣头儿,你们来了。”
“是的,张大伯。”书生礼貌的回应——
我也紧跟着点头回应——
“大春儿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一起来。”
我闷闷不乐的低头说道:
“他今年没回来。”
“是吗?”张大伯恍然大悟,“难怪不见他和你一起来买菜,菜我都留着给你们。”
“谢谢,大伯。”我赶忙下车,“还有吗,我要。”
“只要是你要,我都留着。”张大伯眼睛眯了眯,“新年没剪头发吗?”
“大春儿没回来,不剪。”
“瞧我这记性,这么多年了,还记住事——给你,愣头儿。”
接过菜,我放眼望去,集市还是同前些年一样——一家一户担子,搬个小椅子坐着,就是一个门铺。有的扎堆在地上铺了几张毯子,就将所有‘家当’放上面了。还有的他们有桌子,不仅不用担心地面的崎岖,还有小高凳可以休息。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可以租起房,有的还是拉了合伙人才租起来的。最有钱的,莫过于街头那几家店铺,店面很好看。
买了信封和信纸,我就高兴的回了家——
“你不会骑自行车,怎么家里边还有。”书生开口问道。
“大春儿骑,他说不想让我独自去远的地方。所以不教我,因为他怕回来我不见了——”
“是吗,那今天他会生气吗?”
“不会,”我撅着嘴,“他都可以去远的地方,哼!”
“回来,你好好教训他。”书生安慰道:“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可以陪你。”
“你不用回城吗?”
“你不希望我陪你吗?”
我思索片刻道:
“如果因为这样,你不能实现你的理想——那我宁愿不。”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转而落寞的说道:
“我本可以早早的不带任何留恋的离去,因为你的出现,让我觉得这里并没有城里人说的那么糟糕。”
我没想到,这会是书生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以为道别应该是热泪相送的,是拥抱的,伤心的,依依不舍的。但真正想要走的人,是无声的,沉默的,毫无预兆的——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哭,也没有怨恨他没叫我,只是盯着他的那条路——在无数脚印中,寻找有关他的痕迹。在这场无声的道别中,让我深刻感悟到了,没有人会原地等你。我开始更加勤奋的练字,想要再下次相遇前,将信送到大春儿的手中,因为我不想看见他带回来媳妇儿——
在书生离开的一年后,在我死的前一天,我收到了那封迟到的情书——但我到死都没有看到,所以为了不留遗憾,我想将这后话先一步提点出来,他的信中内容如下——
亲爱的愣头儿:
你好!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不知小生是否还记得我,不知小生过得怎么样。
此次写信,是为了感谢小生,当时你的话,如犹醍醐灌顶。让我不再逃避,敢于对抗现实的骨感。终于,在我写作的第十五个年头,熬出了头。我猜你肯定正和大春儿吃年饭,对吧。但信送来的时候,大春儿肯定不在了,但你别伤心,就像我说的,他要是不在,我可以永远陪你。你可能不知道,正因为你我才重拾信心,所以我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过感激。就像我说的,你不必有压力,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我在错的时间节点爱上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人。
但我并未因此气馁,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也充满新的希望——
祝身体健康
书生至上。
XX年XX月X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