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头发挡住的眼睛只够看见你》磕迷

3、回信

　　这是一封我即将寄出的信，也是我第一次寄出的信——不准找媳妇儿。

　　自从寄出去后，我每天都在期盼着回信，期望的累计值随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加，时间也赋予了等待的意义。我并不讨厌等待的感觉，因为有了等待，见面时的欣喜就愈发强烈。但我讨厌，自己的等待得不到自己为之努力而付出一切不计成果的期待。

　　在等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后，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回信——看着信封，我高兴将它放在枕边。希望梦精灵将它带进我的睡梦中，连接我们对彼此的思念——

　　“愣头儿，”大爷喊道：“你帮我锄锄地。”

　　“好，”我起身收拾，跑出去问道：“王大婶近日好吗？”

　　“她，老样子。”大爷将锄头扔给我，“你先去，我回家拿菜种。”

　　“嗯——”

　　我刚到田里，花大嫂就抬起头问道：

　　“你今天不去上课吗？”

　　“不想去……”

　　我闷着头，一直干到下午——

　　“愣头儿，你快休息。”大爷站在田边连忙摆手叫道：“我这记性，回家后就给忘了。”

　　“没事。”我接过碗，端着就吃。

　　“你就是愣头儿——”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厚实的壮小伙站在跟前。我应声点头，发丝随着摆动的头，有节奏的舞动着。

　　“嗯。”我疑问道：“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叫大壮，”他眼睛微眨，“我小时候被拐跑了，长大后我想着一定得见见生我养我的人——就来这了，这是我记忆最初的地方。”

　　“你就一个人来吗？”

　　“要不然，说走就走。”他拍拍胸膛，“我刚来这，就听说你人了——想着，怎么找也得认识认识。”

　　“是吗？”我看着他，不知为何总有种悲伤的感觉，“那要是这里没有你的爸爸或妈妈怎么办。”

　　“无所谓，”他得意的说道：“我可是明星——就算没有他们，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我跟他不一样，我和大春儿逃离了我的爸爸妈妈，但他为什么想要找到爸爸妈妈。难道我们的爸爸妈妈不一样吗。

　　我不经意的脱口而出，“真好——”

　　“嗯？”他撇过头，撩起我的头发，“这么好看的长相，挡住了多可惜。”

　　“那也没你好看——”我眼睛下移，发丝也顺着滑了下来。

　　“我可是要出现在电视机上的人，当然得保养皮肤。”

　　“你真厉害——”我想着安慰他，“你肯定可以找到自己的父母。”

　　“谢谢，”他露齿而笑，问道：“这附近有旅馆吗？”

　　“没有，但有一间空房子。”我放下碗筷，“晚上我带你去——”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我将头对着他，问道：“你识字吗？”

　　“嗯，怎么了？”

　　“帮我念念信，可以吗？”我期盼着望向他，眼睛发射光芒。

　　“没问题，信呢？”

　　我招呼他等一下，便马不停蹄的回到家中——气喘吁吁的大声叫道：

　　“来了”

　　“这么快——”他略微吃惊，打开信读了起来，“亲爱的愣头儿，不用担心。现在部队里的事很多，一时半会不能回家。等到忙完了，我回来给你讲我在部队里的生活——想你的大春儿。”

　　听着信中的内容，我又因为想念过度，哭了出来，“我光是见不到人都那么痛苦，你不光见不到，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你比我更痛苦。”

　　“你也不要那么悲观——”

　　“愣头儿，”花大嫂走上来，“帮我挑一下粪桶——”

　　“好。”

　　“这位小伙是——”

　　“你好，我叫大壮。”

　　“看你这么俊，不会是城里人。”

　　“是的，”他挺直身板，“可以叫你花大嫂吗？”

　　“当然，既然认识了。”花大嫂将粪桶给大壮，“那就一人一个，轻松点。”

　　大壮明显有些吃力，我想帮他。但都被婉拒了，看着他弯曲的身姿和陌生的手法——一看就没做过。

　　我快步向前走，想先一步到达，去帮他。哪成想由于被遮挡的视线，没有把握好距离。

　　哐当一声，我和他撞了个满怀。看见这一幕，花大嫂连忙走来，出声说道：

　　“都怪我，你们来我家洗洗。”

　　“我不用了……”

　　“不用客气，愣头儿。”花大嫂回头看去，“大壮，一起来。”

　　花大嫂的丈夫死的早，在20年前去集市卖柴，回来路上冻死了——听说是为了下水救溺水的小孩，但小孩也没救活，人也不行了——

　　“就这洗，先将就一下——”花大嫂进门说道：“我给你们拿换洗衣服——”

　　“他们家就她一人，怎么有男生的衣服。”

　　“他丈夫死的早，”我不忍的说道：“他们家本来有小孩的，但被拐跑了——”

　　正说着，花大嫂打开房门。看见大壮腰部的胎记后，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大壮注意到后，转身过去。与花大嫂视线交织的刹那，整个世界都为他们按下了暂停键。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语，行动已经表明一切——

　　许久过后，她用颤抖的嘴唇缓缓开口说道：

　　“石头儿——”

　　大壮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看着那双凄苦的双眸，他哭着笑着喊着，“娘——”

　　2000公里的路途，在这一刻化为零。

　　“为了见你，”大壮痛哭流涕，“我花了整整二十年——娘——”

　　在同一时刻失去两个最爱的人，她该受了多大的伤害——

　　“我对不起你，你终于回来了，石头儿。”花大嫂死死抱住他，“我真的好恨你爹，从来不顾我的感受。但我也好恨自己，因为他而疏忽你，要不是……”

　　“现在没事了，娘——”大壮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现在我是大明星——可出名了。”

　　“不用……”花大嫂撑起手，拉开与他的距离，望着家门前的坟头草，“要是我走了，谁给你爹守灵——灵魂要是迷路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娘？”

　　“只要你平安没事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感谢你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实现愿望——老头儿，你儿回来了。”花大嫂看见他裸露的上半身，赶忙帮他穿衣服，抬头对我说：“愣头儿，快穿上。待会感冒了——”

　　“嗯，”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欣慰的说道：“你找到你的家人了，真好——”

　　有家人真好，我的心里不禁想到，我和大春儿能成为家人吗。他曾经是乞丐儿头，被我们家好心收留。但我的家人不喜欢我们亲近，不准我们见面，他就带着我逃走了——来了这。

　　“娘，我可以陪你些时日——到时候我再回去。”

　　花大嫂眼闪泪光，“嗯，我也想让你看看你爹。”

　　“好。”

　　花大嫂突然内疚，“之前没钱，我不得不把房子拆掉一部分。你的房间没了——”

　　“没事，我有地方住。”他转向我，说道：“对吧，愣头儿。”

　　我猛地一惊，连忙点头——

　　“就是这吗？”看着眼前的小破房，他为难的说道：“这些时日也还行，谢谢你了。”

　　“没事，”我拿过工具，“我帮你一起打扫——”

　　我摸索着路往前走，打开门的刹那，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软软乎乎的东西——抬起头，发丝顺着额头的弧度往两边滑下来——

　　“你是谁！”

　　大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也就在这一刻，我的视野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