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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玄字玉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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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阳光刚越过长安城的城墙,落在长乐公主府的朱红大门上,门内的练武场已响起清脆的剑鸣。
李昭宁握着青锋剑的手稳如磐石,绛红色的劲装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利落的弧度,衣摆下露出的玄色战靴碾过地面的青石,带起细碎的石屑。
这红衣不是宫妃常穿的娇艳绯红,而是掺了墨色的绛红,像染过边关的血,衬得她本就偏冷的眉眼更添几分凌厉。
昨日刚处理完边关将士的抚恤文书,今日她便迫不及待地提剑,似乎只有指尖传来的剑鞘凉意,才能让她暂时忽略朝堂上那些暗流涌动的目光。
“殿下,该出发了。”侍女青禾捧着一件同色的披风走过来,声音放得极轻。
她跟着李昭宁在青城山待了五年,最清楚这位殿下的性子: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实则比谁都记挂着事。
尤其是昨日京兆尹送来的那封密信,说礼部侍郎周显一家七口被灭门的案子,现场竟留了枚刻着“玄”字的玉佩,朝中已有御史借机上书,说这是“煞星归朝,祸及朝臣”的征兆,暗指殿下连累了周侍郎。
李昭宁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她接过披风搭在臂弯,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周府那边守好了?别让闲杂人等进去。”
“京兆尹已派了衙役守着,闲杂人进不去,只是……”青禾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方才听闻,柳尚书家的公子昨日在醉仙楼闹事,还提了‘煞星’的话头,被段侍郎家的公子段闻溪拦下来了。”
“段闻溪?”李昭宁眉梢微挑,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兵部侍郎段之行的独子,据说从小养在深宅,性子闲散,只爱流连酒楼茶肆,是长安贵公子里出了名的“纨绔”。
她倒没想到,这么个“纨绔”,会管柳家的闲事。
青禾点头:“是,听说段公子还点破了柳家与东宫往来的事,柳公子当场就慌了。”
李昭宁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思索。
柳家是国师云珩的门生,东宫太傅又是云珩的师弟,这几股势力缠在一起,本就心思难测。如今周侍郎案又牵扯出“玄”字玉佩,师傅玄冥子的道号里便有个“玄”字,这案子恐怕从一开始就没那么简单。
“走。”李昭宁转身朝府外走,绛红的衣摆在晨光里扫过廊下的菊花,“去周府。”
公主府的马车驶上朱雀大街时,街上已热闹起来。百姓们见了那辆挂着“长乐公主”令牌的乌木马车,都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有人偷偷掀开车帘的缝隙往里看,想看看这位“退敌救国”的长公主究竟长什么样。
马车里,李昭宁正看着京兆尹送来的案宗,指尖在“周显死前曾入东宫议事”那行字上停了停,周侍郎是出了名的“中立派”,从不掺和储位之争,怎么会突然去东宫?
“殿下,前面就是周府了。”车夫的声音传来。
李昭宁收起案宗,推开车门下车,周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的“礼部侍郎府”匾额蒙了层薄灰,门边守着四个衙役,见她来了,连忙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李昭宁点头,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现场没动过?”
“回殿下,京兆尹吩咐过,除了验尸的仵作,没人敢进去。”领头的衙役连忙回话。
李昭宁抬手推开大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深色的血迹,有的已经发黑,有的还带着点暗红,显然是案发时来不及清理。
正屋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桌椅翻倒在地,墙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渍,不难想象当时的惨烈。
她走进去,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桌椅的摆放很乱,但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更像是凶手突然发难,周家人来不及反抗。
地上的血迹分布均匀,说明凶手是有备而来,且手法利落,不像是普通的盗匪作案。
“仵作怎么说?”李昭宁蹲下身,看着地上一块凝固的血迹,那里似乎沾着点什么,她用指尖轻轻捻起,是一点深色的丝线,质地很特别,不像是中原常见的丝绸。
“回殿下,仵作说,周侍郎一家都是被利器刺穿心脏而死,死亡时间大概在三日前的子时,凶手应该是个练家子,出手很快。”青禾在一旁回道,“还有就是那枚‘玄’字玉佩,是在周侍郎的手里发现的,像是被人故意放在他手里的。”
李昭宁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枚玉佩。
玉佩是墨色的,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玄”字,笔法苍劲,确实有几分像师傅玄冥子的字迹。
但她知道,师傅从不佩戴这类玉佩,更不会把自己的道号刻在上面,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她正想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衙役的喝止声:“什么人?这里是案发现场,不能进去!”
“我进去看看怎么了?”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你们京兆尹办案,还不许旁人看热闹了?”
李昭宁眉头一皱,转身朝院外走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穿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手里捏着把檀香木折扇,正靠在门框上,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是青禾提起的段闻溪又是谁?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手里提着个食盒,显然是刚从什么地方过来。
“你是谁?”李昭宁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落在段闻溪身上,带着审视。
这人穿着华贵,却偏偏来这种凶宅“看热闹”,未免太过反常。
段闻溪抬眼,看到李昭宁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身上的绛红劲装和腰间的青锋剑上停了停,才慢悠悠地拱手:“在下段闻溪,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语气恭敬,眼神里却没多少敬畏,反而带着点探究,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东西。
李昭宁没理会他的行礼,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何来这里?”
“来看看热闹。”段闻溪摊了摊手,笑容依旧,“昨日在醉仙楼听人说周侍郎家出了灭门案,还牵扯出了‘玄’字玉佩,想着殿下今日定会来查案,便过来凑个趣,说不定还能给殿下帮上点忙。”
“帮忙?”李昭宁冷笑一声,“本宫查案,不需要闲人帮忙。青禾,把他赶出去。”
“是。”青禾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段闻溪拦住了。
“殿下别急着赶我走啊。”段闻溪收起折扇,指尖敲了敲扇面,“我知道殿下在查什么,那枚‘玄’字玉佩,对吧?我或许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李昭宁的动作顿住,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她能看出来,段闻溪不像在说谎,但也不像真心想帮忙——这人眼底的清明太过明显,不像是被好奇心驱使的纨绔,反而像是有备而来。
“你知道什么?”李昭宁的声音缓和了些,但警惕丝毫未减。
段闻溪笑了笑,走到院子中央,指了指地上的血迹:“殿下有没有发现,这血迹里混着点别的东西?”他蹲下身,学着李昭宁刚才的样子,捻起一点深色的丝线,“还有这个,殿下应该也看到了吧?”
李昭宁眉头微微一皱,她刚才确实注意到了这丝线,却还没来得及细想来源,段闻溪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
“这丝线是西域的特产,叫‘乌金丝’,只有西域的贵人才会用这种丝线做衣裳。”段闻溪站起身,把丝线递到李昭宁面前,“而那枚‘玄’字玉佩,材质是西域的墨玉,中原很少见。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与西域有关,或者说,至少与去过西域的人有关。”
李昭宁接过丝线,指尖摩挲着,这丝线确实质地特别,比中原的蚕丝更坚韧,颜色也更深,确实像是西域的东西。
她看向段闻溪,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殿下别忘了,我父亲是兵部侍郎,常与西域的商人打交道,我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些。”
段闻溪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李昭宁知道,兵部侍郎管的是军政,与西域商人打交道的是户部,段闻溪这话,明显是在敷衍。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线索“乌金丝”“西域墨玉”,已同步至李昭宁,初步获取其注意力,任务进度+10%。】
脑海里的系统音响起,段闻溪不动声色地压下眼底的情绪,继续说道:“而且,我昨日在醉仙楼遇到个奇怪的少年,穿青色布衣,提着药箱,看似是送药的,却一直在观察醉仙楼的动静,后来我跟着他,发现他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东宫?周侍郎死前曾入东宫议事,如今又牵扯出东宫方向的可疑少年,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你说的是真的?”李昭宁追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东宫附近查探,看看有没有这么个少年。”段闻溪耸耸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不过我猜,现在恐怕已经找不到他了……毕竟,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
他这话带着点调侃,却让李昭宁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知道段闻溪说的是实话,凶手既然敢在长安城里犯下灭门案,还敢栽赃给师傅,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那个少年,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青禾,”李昭宁转身吩咐,“派人去东宫附近查探,重点找穿青色布衣、提药箱的少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青禾立刻领命而去。
院子里只剩下李昭宁和段闻溪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李昭宁的绛红劲装上,映得她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
段闻溪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原本只是想借着线索接近李昭宁,完成系统任务,可此刻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听着她刚才急切的语气,却莫名觉得,这位被称为“煞星”的长公主,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在意百姓和朝堂。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偏离任务目标,请及时调整。】
冰冷的系统音打断了段闻溪的思绪,他迅速收敛心神,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殿下,现在可以让我留下来帮忙了吧?我虽然没办过案,但至少还能帮殿下找找线索,总比殿下一个人查要快些。”
李昭宁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段闻溪。
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恶意,而且刚才提供的线索也很有用,眼下案子牵扯到东宫和西域,头绪纷乱,多一个人帮忙,或许能更快找到突破口。
“可以。”李昭宁最终点了点头,“但你记住,不许乱碰现场的东西,凡事都要先跟我说,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本宫饶不了你。”
“放心,殿下。”段闻溪笑得眉眼弯弯,“我只是个爱凑热闹的纨绔,哪敢在殿下面前耍花样?”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系统任务是获取李昭宁的信任,现在第一步已经达成,接下来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更多接近她的机会。
两人重新回到正屋,李昭宁继续查看现场,段闻溪则在一旁观察,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却都切中要害。
比如他注意到正屋的窗户闩是从外面撬开的,说明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又比如他发现周侍郎书桌上的账本少了几页,很可能是凶手特意拿走的。
“殿下,你看这里。”段闻溪突然指向墙角的一处裂缝,“这里好像有东西。”
李昭宁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看,裂缝里卡着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似乎写着字。
她用剑尖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挑出来,展开一看,上面是几个模糊的字迹,只能辨认出“匈奴”“粮草”“十五”几个字。
“匈奴?粮草?”李昭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周侍郎是礼部的,怎么会牵扯到匈奴和粮草?这案子,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不仅牵扯到东宫和西域,还可能与匈奴有关。
段闻溪也凑过来看,看到“匈奴”两个字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朝堂内部的权力斗争,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外敌,看来系统任务比他想象的更棘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青禾急促的脚步声,她脸色苍白地跑进来,声音带着颤抖:“殿下!不好了!在东宫附近的枯井里,发现了那个穿青色布衣的少年……他已经死了!”
李昭宁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纸片差点掉在地上,段闻溪也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果然,那个少年还是没能活下来。
“尸体呢?”李昭宁的声音冷得像冰。
“已经抬过来了,就在院外。”青禾连忙回道。
李昭宁快步朝院外走,绛红的衣摆在身后划出一道残影。
段闻溪紧随其后,心里却在快速盘算,少年死了,线索断了,但也说明凶手确实与东宫有关,而且行事狠辣,接下来的查案,恐怕会更加危险。
院外的空地上,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盖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李昭宁走上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了白布。
少年的脸苍白如纸,双目圆睁,显然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的胸口有一个窟窿,伤口与周侍郎一家的伤口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而在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碎片,墨色的,上面隐约能看到半个“玄”字,与周府案发现场的那枚玉佩,竟是同一块!
李昭宁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那块玉佩碎片,又看了看少年的尸体,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凶手不仅杀了周侍郎一家,还杀了这个少年,甚至连玉佩都碎了,显然是想彻底掩盖线索。
段闻溪站在一旁,看着那块玉佩碎片,眉头紧锁。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物证“玉佩碎片”,与周府玉佩同源,确认凶手为同一人,任务进度+20%。】系统音虽然响起,但他却没多少喜悦。
凶手的狠辣超出了他的预料,而李昭宁此刻的脸色,也让他觉得,这场查案,恐怕会让她陷入更大的危机。
李昭宁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围观的衙役和百姓,声音坚定:“传令下去,封锁东宫附近所有街道,严查三日前子时前后出入东宫的人,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衙役们齐声应道,连忙转身去执行命令。
太阳渐渐升高,落在李昭宁的身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她看着少年的尸体,又看了看远处巍峨的东宫方向,心里清楚,这场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灭门案,而是一场针对她、针对师傅,甚至针对整个长安的阴谋。
而段闻溪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接近她,可现在,却好像被卷入了一场远超任务本身的风暴里。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朝着周府的方向来的。
李昭宁和段闻溪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穿东宫侍卫服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人手里举着东宫的令牌,神色严肃。
“奉东宫太傅之命,前来接管周府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一律退开!”为首的侍卫高声喊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李昭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握紧了腰间的青锋剑,绛红的衣摆在风中微微飘动。
段闻溪也收起了折扇,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东宫的人来得这么快,显然是早就盯着这里了。
一场新的交锋,似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