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茗茶公子

4、恋人（1）

　　我看着云影从东飘到西，听着风声穿过柳树枝桠的簌簌声响，我静静地等着，下一个需要我的人的到来。
　　直到那个春深的午后，两个特别的灵魂向我走来——男孩的白衬衫被风鼓成帆，女孩的碎花裙摆扫过满地落花。
　　他们并肩坐下时，我感受到木纹里传来细微的震颤。是男孩犹豫的手，终于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像蝴蝶停驻在初绽的花瓣。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发梢跳跃成碎金。
　　"你看——"女孩忽然指向不远处的一株合欢树，"去年的这个时候，它还只有一人高呢。"她的声音里带着蜜糖般的柔软。男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我们明年、后年、大后年都来看它，看它长成参天大树。"这朴素的约定里，藏着年少时才敢说出口的永恒。
　　他们不再说话。空气中浮动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属于年轻身体的暖香。一片梧桐叶旋舞着落在女孩鬓边，男孩伸手为她拂去。就在那个瞬间，他们的目光相遇了——我见过无数路人的眼神，却第一次看见这样清澈的湖泊，倒映着整个春天的天空。
　　距离在无声中消弭。他微微倾身，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当他们的唇轻轻相触时，连穿过林间的风都放轻了脚步。
　　那不是一个熟练的吻，生涩得如同初绽的花蕾。男孩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何处；女孩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裾，指节泛白。可正是这笨拙，让这一刻如此珍贵——仿佛两个灵魂第一次学会用身体对话，每一个触碰都在诉说"我爱你"，每一次呼吸都在承诺"我在这里"。

　　远处传来孩童追逐的笑语，近处有麻雀在枝头啁啾。但这些尘世的声响仿佛都被隔绝在透明的结界之外。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时空里，连阳光都变得格外缠绵，温柔地勾勒着年轻侧脸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缓缓分开。额頭相抵，无声地笑了。那笑容里有什么呢？有羞涩，有甜蜜，有完成某种神圣仪式后的庄重，还有对未来的、明亮的憧憬。
　　他们依偎着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夕阳开始西沉。"该走了。"男孩说。女孩点点头，起身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如此温柔，仿佛在向我这个沉默的见证者道别。
　　年轻的爱啊，总是这样——以为一个瞬间就是永恒，一个吻就能定格一生。他们不知道前路会有风雨，不知道誓言会褪色，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可正是这份天真，让这一刻的真诚如此动人。我渐渐被这份少年时的爱情所感染，沉醉其间。
　　暮色渐浓，我依然守在这里。木纹里还留存着他们的温度，空气里还飘荡着那个吻的余韵。年复一年，我见证着太多相遇与别离，而那个春日下午的相吻，却像琥珀包裹的瞬间，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鲜活——那是生命最初的花开，是灵魂最干净的颤动，是岁月长河里，永远闪烁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