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圆圆何时回》插叙曲

18、面条

　　江顺是被陈祐发出的噪音吵醒的。
　　但床上实在太过柔软舒适，他还是没能起得来。
　　阳光微微透过窗帘，也能将房间里照得很敞亮。空气里被照出了细碎尘埃，微微泛着光。
　　有鸟鸣声脆脆，窗外热闹，它们忙着筑巢，有着独属于早晨的味道。
　　他将耳朵蒙在被子里，细嗅着，有陈祐用得洗发水的清香，他蜷着身子，贪恋这处温暖，像小孩子般赖床。
　　直到陈祐“踹”开他的房门。
　　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叉着腰，看着床上那个躲在被子里的人，心里烦得一塌糊涂。
　　刚刚她在厨房忙活着做早饭，总觉得江顺刚住进来总不能让他出去买着吃吧，自己下下厨，看看能不能煎个鸡蛋摊个饼什么的。
　　谁知打碎的鸡蛋壳进了锅，蛋黄蛋白“躺”在了垃圾桶里，油放了太多，倒得哪里都是，好好的一个厨房，差点被她搞成火灾现场...
　　脸上灰扑扑的，闹了一身汗。可她想着不对啊，她明明见过刘阿婆摊饼的样子，怎么到了自己就一团糟了？
　　她苦笑着，可能是自己没睡好，早晨起来脑袋落在了床上，不清醒吧。
　　晚上睡不着，为明天的事烦恼。
　　于是早上起来浑浑噩噩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陈祐“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想着要不要休息，眯一会会。
　　正心烦意乱着，想到这个江顺还赖在床上，顿时火冒三丈了。
　　于是带着满心的怨气，招呼也不打，就这么“闯”进他的房间。
　　看着那人还躺在床上，心里的火更旺了，她一声不吭，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涌了进来，此地，热闹非凡。
　　江顺在床上仍一动不动。
　　陈祐气得直接掀开他的被子，他猛然惊醒过来。
　　“哟。”她冷嘲热讽着，“少爷醒了？”
　　江顺愣了愣，看见陈祐时瞬间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茫然。
　　“早上好...姐姐。”看着陈祐严肃的表情，他颤颤巍巍地问着好。
　　陈祐看着他笑也不说话，手里拿着的被子也没放下，俨然一副气疯了的模样。
　　江顺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看。
　　早上7:56。
　　虽然时间还早，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睡过了头。昨天晚上睡得太舒心了，以至于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拖着自己不要醒来。
　　绷了二十年的筋，在一朝之间松懈。
　　他晃了晃脑袋，毫无征兆地开始道歉：“对不起，我...居然还要让你叫我起床。”
　　这下换陈祐愣住，她没想到江顺这个人换了个环境，还是那么矜持，事事小心。
　　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抱歉的样子。
　　陈祐收起严肃的表情，轻轻放下被子，叹了口气：“又道歉什么？你这人...”
　　江顺垂着眸，想到之前的那些苦夜。
　　其实他睡眠很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可是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
　　他心里温柔地笑，可能是只要在陈祐身边，自己就会收起所有的尖刺，任由自己沦陷，清醒地梦一场。
　　“我就是早上心情有点不好，看你睡着就有点那个...没事，你睡，怎么说也是我打扰你了吧...”陈祐对他说。
　　江顺摸了摸自己翘起的头发，作势要下床，说：“不用，我不睡了，姐姐叫得很及时。”
　　他说着，便开始叠起了被子。
　　动作迅速，连陈祐也不禁惊呼，她问：“你可以啊，豆腐块叠得很漂亮。”
　　“小时候练的。”江顺笑笑，“姐姐我先去刷牙了。”
　　陈祐摆手示意他去，接下来的话也没问出口。
　　她知道，江顺的童年究竟是怎么过过来的，那个年代的福利院...
　　政策不齐全，社会不安定，这和在外面散养的有什么区别，能健康地活着长大，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祐走出房间前，静静地瞥了一眼他在床上睡下的痕迹，用手轻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感受着他的余温，就好像抓住了他乱糟糟的心情，她莫名其妙笑了一声，随后带上了房门。
　　卫生间里，江顺一只手放松地撑在台子上，一只手拿着牙刷刷牙，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不认识一样。
　　是啊，自己不再无依无靠了。
　　不再是浮萍，不再是枯草。
　　他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全然不觉陈祐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出声时，自己还被吓到了，如同心中所想被偷听了过去。
　　“洗漱完之后跟我去买早饭吧，我是无能，做不出来像样的。”
　　江顺漱着口，用清水湿了湿毛巾，转头反问她：“为什么要买？”
　　陈祐有些难以启齿：“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做...”
　　她低着头看地上的地板，尴尬地踢了踢脚。
　　洗好脸后的江顺眼睛一亮，冲她笑：“我会啊。”
　　陈祐听后瞬间抬起了头，感觉面前的江顺好似英雄一样，清水从他的发尾滴落，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耳边响起母亲曾对她说的话。
　　“你以后找对象可得找一个会做饭的男人，靠得住。不像你爸，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我给他做了大半辈子的饭了，累得不行。”
　　陈祐当时还不以为然，但到了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妈妈话里的道理了。
　　“那...辛苦江顺大厨了？”陈祐期待。
　　“不辛苦。”江顺笑容温和。
　　只要是为她，什么都值得。
　　江顺穿上陈祐的小围裙，起锅烧油，代替她忙活了起来。
　　陈祐倚在门框上看着，江顺动作娴熟，跟她刚刚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她浮想联翩，光影勾勒出了他的侧脸。
　　她细细地端详着，总觉得江顺的线条，时而分明，时而柔和；给人的感觉时而阴沉，又时而温顺。
　　自己，是不是还不过了解他呢？
　　连他会做饭这事也是刚刚知道，陈祐认为，他会不会依旧是封闭着的？
　　队长总说她看人浅，可她现在想得那么多，倒是觉得越来越不确定了。
　　感受到陈祐的视线，江顺看了看她，说：“你去坐着吧，不会让你吃坏肚子的。”
　　陈祐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放弃了钻研江顺的想法。
　　可惜她家里只有鸡蛋，青菜，面条。连佐料也是缺三少四了，能做出来好吃的早饭就难怪了。
　　但江顺就是做了出来，用仅有的食材做出了一碗“青菜鸡蛋面”。陈祐随口取的名字，也是因为这面里头只有这三样东西。
　　她坐在餐桌旁，看着江顺端上了这两碗面，色香味俱全，直往心里钻，陈祐很享受地尝了一口。
　　她震惊地看向在等夸的江顺，大声赞扬：“这么好吃！”
　　他满意地笑了笑，说：“也是之前练的，我去过很多饭店，甜品店做过兼职。你之前的那杯奶茶，也是我做的。”
　　陈祐毫不吝啬地给予崇拜：“江顺，你好厉害啊。”
　　她眼睛闪得都是星星，藏不住欣喜，亮晶晶的，他快被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慢点吃。”江顺低着头，也开始扒拉自己面前的那碗面。
　　陈祐美滋滋地大口吃面，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要是李祎许在这，准要批上自己一顿。
　　一碗热腾腾的面下肚，心里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也没了烦恼，光芒依旧，指尖是清新的风。
　　这面真好吃，比自己的手艺还要...
　　不知想到什么，陈祐突然看向江顺，他吃面的手也一顿。
　　她问：“你厨艺这么好，为什么昨天晚上还说我做得那么好吃？”
　　这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江顺慢慢回答：“估计是和你说的一样，饿傻了。”
　　陈祐不信，还问：“骗人？”
　　他好脾气地笑笑，说：“我从不骗你。”
　　她眯着眼睛看他，而他始终在笑，毫无压力地和她对视，让她相信自己的眼。
　　江顺在正面对她的时候，还是这幅柔和，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败下阵，承认道：“知道了，你不骗我。”
　　“嗯。”
　　“诶江顺，以后我上班你帮我带午饭晚饭，给你免一部分房租，好不好？”陈祐突发奇想。
　　江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
　　“啊啊你真好。”她很惊喜。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和你住在一起好幸运啊。”
　　“...吃完饭不要上蹿下跳。”江顺的脸红了一片。
　　“走走走，跟我出去买衣服。”
　　“我还有一口面...”
　　“墨迹。”
　　暖阳当空，日光轻扬，洒过大街小巷。在无人知的角落里，有一朵小花慢慢探出头，命运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