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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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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也没带什么衣服,我就找找我有没有大一点,没穿过的工作服给你凑合一个晚上。”
陈祐说着话,见江顺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那么高的人靠在门框上,她顿时觉得自己的房门是不是有点小了。
他迟迟不肯进来,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她问:“打完了?说了什么?没露馅吧?”
陈祐回头看,江顺仍站在原地,他说:“打完了,没说什么,没露馅。”
她皱了皱眉,反问:“怎么不进来?”
江顺见她脸红扑扑的,手上抱着一大堆衣服,床上也扔了一堆,看着乱乱的。
房内开着空调,冷气“嗖嗖”地裹住脚踝,江顺脚骨有些发冷。
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然后立马低下了头。
房间里的家具很少,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还有一个嵌墙的衣柜,就构成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极简风,被子叠成豆腐块。
整洁得很让人舒服,除了床上那一大堆衣服。
他说:“不能随便进女生的房间。”
陈祐笑了,抛下手里的衣服,朝他走去:“这有什么的,进来坐,那有凳子,你先等着我找东西。”
她说完,又继续寻找衣物。
江顺听话地在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摆了很多的资料,他没怎么仔细看,不过架子上的书很吸睛,黑色的封面,各式各样的刑侦书,犯罪心理书等等。
压迫感十足,让人顿感权威。他将手机轻轻地放在桌上,顿时觉得陈祐对他还是太过“温柔”了。
“不对啊...”陈祐边说一句话,边扔一件衣服在床上,“你就你身上一件衣服吗?我怎么记得你穿过其它的啊?”
衣物落在床上,很快堆起了一个鼓包。
江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之前有的是工作服,不是我的衣服。我其它衣服都放在那个大爷家了...”
陈祐听后头疼,停下了手里的话,找得很累。张开手臂倒在了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我该说你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他苦笑着说:“没事,你家有吹风机吗,我洗完吹干...”
陈祐盖住脸,想着干嘛这么着急地将人带回家,路上就不能买买衣服,看看有没有什么必需品嘛...
一下子就要住进来,真是打得陈祐措手不及,她觉得自己还真是个急性子。
难道真的要让江顺穿着他脏脏的衣服过夜吗...
家里没有男性的衣服吗...
男性的...
陈祐“刷”地一下坐起来,激动地看江顺:“我记得我有...”
“什么?”江顺一头雾水,刚刚他还在聚精会神地看那些书的封面,突然被一惊一乍的陈祐拉回了视线。
在江顺疑的目光下,她从柜子里拉出了一个行李箱,打开来看,里面有很多中年款男士和女士的衣服。
江顺“大惊失色”。
陈祐擦了擦头上的汗,若无其事地跟他解释:“我爸妈怕我想他们,给我带了很多他们的衣服,幸亏我当时没拒绝,不然现在的你只能穿你身上的过夜了哈哈...”
他惊得一句话没说,只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暖意源源不断地,侵入他的肺腑。
江顺想,原来真的会有父母这么爱自己的孩子。他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爱,都在陈祐身上呈现出来。
如果,如果说他的父母还在他的身边,他们会不会这样对自己呢...
江顺很迷茫,他甚至连想象都不敢想象。
陈祐扔给他一件衬衫和长裤,他顺势接下,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过就两件...那个最尴尬的衣物就...
她挠了挠头:“衣服没穿过,都是干净的。剩下的你就自己吹风机吹吧...明天周日我休息,我们去市中心再买买衣服。”
这时江顺却直接拒绝,语气不容否定,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说:“不买。”
陈祐失笑,这和他之前那声“不给”的语气一模一样,她叉着腰,反问道:“不买?那你要干嘛,光着身子睡觉啊,我家不欢迎变态。”
“不是这个意思...”江顺耳朵有些泛红,“我有衣服的,拿过来就好了,不想再浪费钱买。我现在失着业,房租都快...”
“好了。”陈祐不想再听,连忙打断他,“不要这不要那的,江顺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工作慢慢找,钱慢慢挣,我又不急这一时。我不管嗷,你明天必须陪我去市中心,不然我不要你了,你另寻高就吧。”
江顺安静听着,看似接受了,语气里多多少少还是表示拒绝:“好,这钱,当我欠你了。”
好像自己只要欠着她,他才能放心,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对她好。
“欠”这个字,听上去很跋扈,就像他永远是有罪的那个,人生是,对她情感也是。
他亲口承认了“喜欢”,却不敢深深表现出来,按着自己的念想,像牵制一头失了魂的野兽。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偏执的“喜欢”有多么肮脏。
自己本就是尘埃,偶尔一望明月,能被照耀已经是极大的幸运,却想着离她更近,更近。
他的喜欢,他的情感,都是用“亏欠”雕刻出来的。
于是他走着的每一步都是欠着她的。
矛盾而挣扎。
陈祐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这小孩真是的,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江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此时的她当然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若坐看戏子沉沦,谁知真,谁真假。
陈祐无奈地摆摆手,“领”着他又走进了卫生间。
小小的一处,白色的墙壁,用具齐备,还是那么整齐干净。
她拿出洗漱必用品,一一向江顺说明:“喏,你的毛巾,牙刷,牙缸,牙膏,幸好之前超市打折,我囤了很多...
“浴巾没有新的,你用你的旧衣服擦擦吧,洗发水你用我的,emmm还有什么...哦我给你那个新的肥皂,吹风机在水池下的柜子里,你自己拿...”
她边说着边走远给他拿肥皂,江顺看着陈祐一路小跑,像个多动的小兔子,他瞬间被自己的想法给可爱到了。
陈祐说话说那么多,也不觉得渴。江顺手里拿着她刚递给他的衣服,心中一阵温暖。
她的声音由低变高,江顺就知道她又来了。
“给你。”陈祐家里很凉快,可她跑来跑去的,汗还是将前额的刘海打湿,脸红得厉害。
江顺双手接下那块肥皂,在他手里变得很小。
陈祐说:“这个给你...洗那件衣物,其它的脏衣服你擦完身子,直接扔阳台洗衣机里就是了。
“我现在去给你收拾收拾我另外一个房间,腾出来给你住...”
江顺静静看着她,嘴角轻弯,听不进一个字,视线从她的眼睛一路向下,鼻子,嘴巴...
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出了痕迹和轮廓...他偏过头,咽了咽口水。
“啪!”
陈祐忽然在他面前拍了一下手,江顺吓得心跳加快,胸腔里藏着音箱,以为是她发现自己眼睛不老实了...
谁知他转过头,看见陈祐毫不遮掩地笑,笑得世界失色,自己眼里只有她鲜活。
他也开始慢慢出汗,身体热了起来,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他狠狠地掐了掐自己手臂上的肉。
赶快冷静下来啊...
“江顺。”陈祐看着他,轻声说,“我感觉我现在真像你的姐姐。”
“是...是吗?”他语无伦次。
“嗯哼,叫声姐姐听听?”陈祐故意逗他,眼睁睁见他耳朵红得充血,热得快生烟,自己心里十分得意。
江顺感受到自己的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整个人马上就蒸发掉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流声在滴答滴答,从江顺的心上穿过。
一秒又一秒,仿佛度过了无尽的流年。
都说时间不等人,可江顺真的好想停在此刻,哪怕立马死掉自己也不悔。只要陈祐眼里有他在,他就不会悲哀。
太多太多可惜了。
可惜时间太过浩瀚,自己沧海一粟,渺小得没有人在意,抵不过这条流入大海的长河。
江河入海,海润彼岸。
一切周而复始,一切因果循环。
他远远地看上一眼,见证过他生命里未有过的璀璨,便觉得万分幸福了。
江顺笑了笑,说:“姐姐,我要洗澡了,你要陪着我吗?”
话中有意,说者有情。
陈祐倒是被问住了,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给你铺床了,你...慢慢洗。”
她忙着逃离,差点被门夹到手,江顺笑出了声。
姐姐...也没有那么能耐嘛。
等她走远后,自己才开始脱衣服。
他不熟练地打开冲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干净的浴室里洗澡。
以前基本上是大澡堂,热水都要现烧,人挤人,很聒噪。
当温热的水流洗涤自己的身心时,江顺顿时感觉自己像将破土的芽,他正在复苏,正在长大。
过去的二十年不算,自己现在,才真真正正的开始有他的人生。
这里很暖和,自己也不必再被大雪覆盖,压了一年又一年。
他轻拂自己的身体,拂过那些狰狞的伤疤,拂过手腕上,陈祐未曾注意过的血痕。
他轻轻抱住自己,就像抱住儿时那个茫然,不知去向的江顺。
水声哗哗而下,冲淡他流下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只是他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而已。
风温柔地敲着窗,直到万物沉眠,梦里长出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