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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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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顺认为最大的圆满...
就是月亮安静地在天上,你安心地在我身旁。
我可以见证你所有的柔软伤悲,你给可以了解我全部的喜怒哀乐。
这简直如同做梦一般,自己...居然真的走到了她的身边,真的,和她再近一点。
“陈警官,你做得面真好吃。”江顺毫不遮掩地夸赞,夸得陈祐头都要昂到天花板上去了。
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说:“你小子饿傻了吧,清汤面也能说好吃?别嘲笑我的手艺嗷,我只会做这个。”
“那也很好吃。”江顺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倾慕。
陈祐偏过头,指了指他的嘴:“食不言寝不语,小心吃到鼻子里去。”
他笑笑,不再说话。
她拉开椅子坐在江顺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的样子,撑着脑袋,说:“别老是叫陈警官陈警官的,我也就比你大三岁,叫我陈祐就好。”
“没礼貌。”江顺反驳。
无论怎样,他也绝不可能在清晰的她面前,直呼她的大名。
“那你想叫什么。”陈祐挑了挑眉。
他想了想,说出一个称呼:“姐姐。”
“好恶心。”陈祐鄙夷。
江顺垂了垂眸,埋头吃面,表现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算了。”陈祐摆了摆手,退了一步,“你想怎么称呼随你,反正呢...你这个弟弟我算是认下了。”
江顺“刷”地抬起了头,眼中的震惊都快溢了出来。
陈祐笑他的表情:“这么惊讶干嘛,我认你,没必要眼睛都要瞪出来吧哈哈...”
看着陈祐的笑容,江顺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她打他的那一巴掌。
那是真的疼,疼得眼泪在眼眶里徘徊打转。如若她不说那句话还好,他也不至于那么心酸。
“谁是你的姐姐?”
江顺在儿时听到过很多类似的话。
他四岁左右,闹得要去大街上认亲,找爸爸妈妈,说福利院不是他的家,他要去找,一定要去找。
于是他偷偷跑出来,跑到大马路上,见人就问:
“你是我的妈妈吗?”
“你是我的爸爸吗?”
“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吗?”
当时的人行色匆匆,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开始认亲,根本不愿去多管闲事,随口打发了他。更有甚者,直接是不耐烦地打断他:
“谁是你的爸爸?”
“鬼知道你家在哪,别烦我走远点。”
“谁家小孩啊,家长不管了吗,跑到大街上乱晃?”
那时年幼的他终于明白,他没有人管,没有人认,一个人自生自灭,谁也不知道。
他没有父母了,没有家,没有爱,没有人会在下雨天给他撑伞。
那天是小雪,风很大,云盖住了太阳,路上还有没化的冰,他只穿了两层薄薄的衣物,冻得瑟瑟发抖。
从今以后,不敢过冬天。
光着脚跑出来,脚都磨破了,血滴答滴答流,冻得他用自己手上仅存的温度握住脚踝。自己一个人,小小的一只坐在路边,不哭也不说话。
淡淡地看着人来人往,听着车鸣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施舍给他一道目光,没有一处是他的故土。
原来他是孤儿。
原来自己来这个世上,就是受难的。
天黑了,也没有人找他,默默地走回福利院,从此再也不会问自己是从哪里来。
“怎么不说话了?”陈祐开始端正地坐起来,怀疑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得体。
江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太开心了,实在是太开心了,微微颤抖着讲不出话,就这么看着她。
他漂泊二十载,吹尽了世上所有的风,淋透了天地全部的雨。终于能够停下脚步,找到一处庇护所,找到家了。
月圆满,人团圆。
明日阳光依旧,花香沾满袖口。
江顺说:“没事,姐姐。”
陈祐回避了他炽热的目光,说了说别的:“你别瞎想啊,认你不等同于不交房租了,别有这些侥幸的想法,听到没?”
“听到了。”他乖乖地点着头。
“记得给我找工作,我家不养闲人。”
“听到了。”
“其实也有其它原因...我是个独生女。”陈祐娓娓道来,“小时候吵着闹着让我爸妈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他们始终不肯,说有我就够了。所以这样做...也算是全了我一个心愿。”
“也是我的荣幸。”江顺说。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太感性的话她说不出,只是点到为止。
“说不定我们之前真的见过呢。”江顺弯弯眼角,开着玩笑。
陈祐扭头看着他,刚想说他几句,这时手机却传来震动。
都这么晚了,不会是队里又出什么事了吧?
一看,原来是妈妈。
陈祐指指手机,跟江顺示意自己去厨房打个电话,让他慢慢吃。
江顺了然地点点头。
她走到厨房里,顺势打开了窗,风流了进来,吹起了她的碎发。
江顺偷偷看着她的背影,被光,照出了轮廓。
明月丝缕,遥寄千里情。
“喂妈,怎么还不睡啊?”陈祐将手搭在水池边。
陈母声音很轻,如晚风般吹来:“那你呢,怎么还不好好休息啊。”
她愣了一下,知道母亲是关心她:“哎呀刚刚下班啦,我在家呢马上睡。”
“诶?那个小姑娘在不在?”陈母激动。
“啊...”陈祐有些“奔溃”,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您怎么还惦记这个事呢...”
陈母反问:“啧,我不惦记谁惦记?你爸又不善言语。小姑娘睡了没?让我跟她说说话,好让她也放放心。”
陈祐立马拒绝:“睡了睡了,已经睡了,您别打扰人家了。”
“哎...可惜,你跟个炮仗一样,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妈。”陈祐头上开始冒火气,“您把我想成什么人呢?”
“姐姐,我吃完端过来了?”
好死不死...江顺这时走过来说了一句话,尽管手机被立马捂住了,陈母还是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陈祐摆摆手,赶紧让他走,江顺见状也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陈祐,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话呢?你别骗我嗷,让那小姑娘跟我讲一会话。”
“妈...”陈祐捂脸,“真的没人,你听错了吧。”
“3,2...”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妥协道,“我跟他说一下...您先别挂...”
陈祐将手机放在厨房,自己一副“心如死灰”地走向江顺,他端坐在椅子上,眨着眼睛疑惑地看她。
“你...”她有气无力地问,“会不会夹着嗓子说话?”
“啊...?”江顺不解。
“我的妈呀...”陈祐被她妈烦得一口老气差点喷出来,“我跟我妈说...我在和一个小姑娘合住,她老是不放心我,说要和这个...‘小姑娘’嘱咐几句...”
江顺笑着看她:“那你妈妈很关心你。”
“重点不是这个啊...”
陈祐无奈,早知道就不跟老妈说自己和人合住了...老妈爱和自己身边人打交道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啊...
她将双手放在江顺肩上,他吓了一跳。
陈祐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重点是...你就是这个‘小姑娘’,我妈,马上要和你说话,你会不会夹着嗓子?”
“额...”江顺茫然,“那...我试试?”
“加油...”陈祐朝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露馅了怪你。”
江顺还是一如既往,温和地笑。
“好的,怪我。”他看着她,陈祐顿时觉得心里的烦躁开始一点点消散。
“手机在哪?”江顺站起身,她放下手,回头指了指厨房。
眼见陈祐也要跟着,他连忙拒绝:“不能偷听,我还要点面子呢。”
“哈哈哈好。”被戳破了心思,陈祐尴尬地眼神看向别处,“我去找找有没有你能用上的东西。”
说完,“落荒而逃”似地跑进了房间。
在她走后,江顺拿起手机,紧张到指尖微颤,一直在吐着气,跟刚刚拿着戒指的心情一样,人在深渊上,走着钢丝,有风在晃。
他拿起放在水池旁的手机,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陈祐的妈妈,她的妈妈...
“喂?哈喽哈喽?小姑娘啊在啊?我是你房东的妈妈,不要紧张哦,阿姨就是来跟你讲讲话,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工作也辛苦...”
他以为自己会很冷静,结果连手机都快拿不稳了。
江顺声音很轻很轻,没有故意捏着嗓子,小心地打着招呼。
“阿姨好。”
这明显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电话那头瞬间停下了讲话,小小的厨房里,变得很静很静。
只有月光明明,无声回答。
江顺在思考怎么圆回来,走来走去,不知所措。
其实他本来就是想着实话实说,耐心地梳理一下自己在这的原因,这才叫走了陈祐。没想到电话那头反响这么大,不,是根本没有反响...
他已经视死如归了,正想着道歉,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我说小祐怎么一直不让我和你接电话呢,敢情是谈男朋友了啊哈哈...”
电话那头的陈母笑着,很洒脱,一点也不介意陈祐骗了自己这个事实。
江顺被笑得脸“刷”地一下直接红透,还有空想陈祐跟她妈妈性格真的好像...
他连忙解释,紧张地都快“手脚并用”了:“阿姨您误会了,我不是陈警官的...男朋友。”
“诶~阿姨了解。”
“您不了解,我只是一个租客,跟陈警官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没有...”
“哦?是吗?”陈母声音霎时低沉下来,“那你这个租客租她的房子是有什么目的吗...”
她的声音满满的质疑。
他呼出一口气,刚刚想了很久的话终于在此刻倾流,他将他和陈祐如何相遇的事和他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夜凉似水,有风吹,轻拂泪。
他觉得,再多再苦的挫折在此刻,也算不了什么了,说出来的悲伤,就像大树落下的枯叶,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它的栖巢。
此后还有新叶会出现,生生不息,等待下一个春天。
江顺跟陈母讲他和陈祐或在遇见陈祐之前的事,不求同情,不求理解,只求陈母相信,他没有恶意。
他在亲手拔掉自己的枯叶,悲伤倾流过后,太阳照常升起,远方传来风的消息,自己还有未来。
他已经有家了,哪怕再说这些话,都不会痛了。
但是陈母有些心痛,语气里满满的不忍:“你这孩子,过得真是...”
“没什么的阿姨,现在信我了吗?我对陈警官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要个地方住着。”
陈母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这个陈祐。她心眼太实,太单纯了,就怕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在她身边,怕她吃亏...”
“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江顺,不太理解这种情感。
“诶不说了不说了,小伙子我信你。”陈母声音瞬间嘹亮起来,“说了这么多,还没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轻轻一笑,说:“我叫江顺。
“‘江流’的‘江’,‘顺利’的‘顺’。”
“好名字,跟我们家陈祐的还蛮般配的嘞。”
江顺一怔,不好意思地否认:“没有...阿姨您别打趣了。”
“哎...”陈母看破不说破地笑笑,“陈祐那个死丫头看不出来,我可是明白得清清楚楚。
“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有你和她的事,我经历那么多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
“江顺,你老老实实跟阿姨讲,没什么难为情的。
“你...是喜欢我家陈祐的吧?”
怎么吹来的风声越来越大,他快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声音了,像山寺传来的钟罄声,绵绵不绝。
喜欢?
说“喜欢”太过容易,而“喜欢”下去难如登雪山。
在半路,便会冻得迷失自己,摔下山粉身碎骨。
喜欢不比爱,但也不能轻言承认。
江顺他,其实一直认为自己是卑微的,像尘土般仰望明月,似日葵状追随骄阳,而陈祐就是这一处光。
如果说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自己也不会信。
他只是怕这种承认太过草率,太过苍白。
他不敢。
自己处心积虑地靠近她,装可怜,给她写信。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忍无可忍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帮她。
那种怒火,那种占有,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甚至想直接将那人“碾碎”在自己手里,“杀掉”也不为过。
他不想有任何男性接近她,哪怕是陌生人,同事,亦或是上司,都不可以,他都要知道。
这只是一种单纯的向往吗?
他分不清了。
江顺愣了很久很久,直到听到陈祐在房间里喊他的名字时,他才回答陈母的问题。
原来...
一个字,答得用力且坚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