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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寻他 ...

  •   1998年3月22日。

      这是黎朝朝穿到这个时间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前几日都是雷声轰隆、阴雨连绵,搅得人心浮躁。

      “李霜儿,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了。”一名值班护士走上前来,喊了好几遍李霜儿,黎朝朝才反应过来,护士是在喊自己。

      黎朝朝好几天都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觉得头很痛,脑海中总有些模糊的记忆,有蝴蝶,又有一个女孩子的脸,还有更小的程淮,她想去试图去回忆,头却痛得更加厉害,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觉得这可能是借尸还魂的副作用,毕竟前世死后,理应早就凉透了,也早就入土为安了。但是她一睁眼,就到了临江市的单人病房里,发现自己不但活着,还回到了二十年前,只不过唯一遗憾地是,自己不是黎朝朝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叫做李霜儿的女人。

      黎朝朝从原主脑海中残存的零星记忆得知,这个李霜儿今年二十八岁,刚离异,为了一个渣男寻死觅活,却不幸摔下台阶,在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住了半个月,期间没有任何家人来探望,不过好在原主有钱,存款多,才足以支撑着半个月的住院费用。

      黎朝朝出院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程家村。

      三十八岁的程淮曾经说过,他在程家村长大。曾经也有采访报道他的发家事迹,说他身家过亿,在商场上铁血手腕、呼风唤雨,但是早些年吃尽了苦头,自幼父母早亡,辗转多地,却心性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自从程淮死后,黎朝朝就消沉了好几年,唯一的爱好就是去寺庙祈福,求老天给自己和他下辈子能再相遇,哪怕是给他当牛做马。

      黎朝朝觉得自己不是情根深种,是一种有恩必报的心理,毕竟程淮对她有恩,但是自己还没能开始报恩,他就死于非命了,有点类似于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情怀。

      所以,当她穿到二十八岁的李霜儿身上的时候,她其实是很开心的,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看看年轻的外婆,她只是想着,自己一定要把这个恩情给报了,绝不再欠着人家什么。

      程家村坐落在临江市的西南方,离市中心有三百多公里,黎朝朝庆幸自己穿来的地方,不是在千里外的首都,而是在临江市的第一人民医院,所以离程家村的距离较近。

      不过,黎朝朝还是折腾了一番,她坐了公交车、摩托车、牛车,又走路翻了一座山才到了程家村。她让带路的大叔,直接先带她去了村委,找到村长,打听了程淮家的情况。

      程万顺看着眼前的乖乖女娃子,有些稀奇:“女娃子,你打听程家小子做啥?”

      黎朝朝提前编了个理由,笑着回答道:“我奶奶是程淮妈妈的二表姨,从前是看着他妈妈长大的,他妈妈去世时,我奶奶身患重病来不了,一直是她的心病,所以我奶奶临终前,嘱咐我务必回来看看她孩子过得怎么样了。”

      程万顺瞬间放下心中疑惑,叹了口气,道:“你奶奶有心了。这程家小子是个聪明的嘞,人勤快读书成绩好,就是命苦啊!”说罢,程村长把黎朝朝招呼进来,给她倒了杯水,又继续说道:“他小时候兄弟姐妹多,只因他最小,所以被抱养出去,给赵屠户养了,小小年纪就要起早贪黑,后来,赵屠户死了,赵屠户的儿子把程小子赶出来了。”

      黎朝朝问道:“那程淮可以回家了?”

      程万顺又叹了口气:“哪还有家啊!他妈妈就是因为得了病,快要死了,怕没人照顾他,所以才将他送出去给赵屠户养着,说起来,那女娃子也是命苦,在程淮被抱养出去才半年,她就撒手人寰了,程家小子的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大的去了外头成家,小的送人了。”

      “那程淮后面如何了??”黎朝朝问道。

      “后面程宇华,也就是程淮的爸爸,回来了,听说当了包工头,还在外头娶了媳妇,有了两个女儿,但是他现在娶的老婆,叫王丽,王丽以前听说在外头工作伤了身子,生了两个女儿后就再也生不出来了。”

      “所以程宇华又想要儿子了,就将程淮认了回去?”黎朝朝已经大概猜到后面的事情了。

      “可不是嘛,只不过,程宇华没多久就出车祸死了,剩下他后娶的这个老婆还有两个女儿,跟着程淮一起生活。”

      “村长,程淮家在哪个地方呢?”

      程万顺带着黎朝朝到门外,指着一条路道:“你顺着这条青石板路往上走,看到一片桃林就往右转,然后直走走到第三户人家就是。女娃子,你小心些,这王丽凶着嘞,动不动就打孩子,你要是有啥事,就回来找我,我来出面。”

      黎朝朝道了谢,按照村长的指引,往前走到了一处房子前,房子不大,白墙黑瓦,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堆着杂乱的柴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馊臭味,柴禾堆旁边有两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在玩跳绳。

      黎朝朝在门外喊了几声。其中一个蓝色衣服的小女孩走过来开了院门,盯着黎朝朝看,大声问道:“什么事?你是哪个?”

      黎朝朝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道:“我找程淮,小妹妹,他在吗?”

      另一个小女孩见状,也走了过来,神情傲气:“想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你给我们两颗糖,我们就告诉你,不然,休想!!”

      黎朝朝手里没有糖,给了她五块钱,小女孩拿到钱,眉开眼笑地反复看这五元钱,无所谓道:“那野种现在估计到后山去捡吃的了,我妈不给他饭吃,估计他现在饿得要死了。”

      黎朝朝面无表情地抽回了小女孩手里的钱,两个小女孩见状哇哇大哭,黎朝朝也不理会,径直朝着后山走去。

      ......

      三月的天,还有些许凉意。

      山脚下的土地,潮湿泥泞,山间的树木大多还没完全抽芽,枝条光秃秃的,只在枝头零零星星冒出嫩绿的新芽。

      程淮捂着瘪瘪的肚子,鞋底磨得发薄,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他的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干,肚子里翻江倒海般咕咕作响。

      其实初三毕业那年,程宇华去世时,留下了一大笔抚恤金,以及一套城里没有装修的房子,怕村里人说闲话,王丽那女人还是装了一段日子,给程淮交学费,亲自送他去县城里读高中,只不过,等到抚恤金一到手,城里的房子过完户开始装修时,她就露出了真面目。

      比如,开始对程淮颐指气使,动辄打骂,等到周末放假回家,让他上山去砍柴,要他承担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程淮忍着,不是怕她,只是目前自己实在无处可去,周末放假,学校规定学生不能留宿,在县城里住宿一晚实在是太贵了,只能回家。

      程淮知道王丽打的什么主意,马上城里的新房子就要装修好了,她们就可以搬到城里去了,到时候就可以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没关系,本来自己也不愿意跟着她们离开,王丽确实也没有义务抚养自己,更何况程淮自己有时候会去打零工赚钱。

      只不过,王丽近来愈发得寸进尺,要他砍满院子里的柴,和挑完水缸里的水,才给他吃的。
      他不是分文没有,只不过,那是他辛辛苦苦从零工里攒下的钱,全都揣在一个破旧的书包夹层里,外夹层放平时在学校的生活费和路费,内夹层放下学期的学费,因为学费很重要,所以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缝了好几遍,只不过,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王丽会偷拿自己外夹层的钱,那是寒假时,自己去帮人卸货赚来的生活费,可刚才自己回去看,一分钱都没有了,虽然内夹层的钱还在,但那是下学期的学费和路费还有生活费,不能动,绝不能动。

      可他现在实在是饿得心头发慌,只能上山来碰碰运气。山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鸟雀偶尔从枝头扑棱飞起。

      程淮在灌木丛里翻找,盼望着能碰到一些果子。可他找到的只是一些青涩的野菜。他觉得自己肚子里有火在烧,没办法,等不及做熟,只能皱着脸,先吞些野菜充饥。毕竟,如果不吃东西,肚子一直咕咕作响,会影响自己接下来寻找食物的心情。

      他抓起一点野菜,抖落上面的灰尘,硬生生塞进嘴里,那味道实在是又涩又苦,还带着些许寒意。

      ......

      黎朝朝爬了一个小时,才爬到了大黑山的半山坡。

      三月的风吹拂过,带着泥土和新草的气息。她刚拐过一片低矮的灌木,就看见了十七岁的程淮。

      不同于三十八岁的程淮,西装革履,面容精致,十七岁的程淮,衣裳破烂,袖口和膝盖处磨出大洞,浑身狼狈不堪。

      他弯着身子,蹲在灌木旁,手里攥着一些野菜。

      黎朝朝的脚步僵在原地。

      阳光从枝叶缝隙里落下来,照在程淮身上。他脸色苍白,唇色发淡,眉骨却清晰俊挺,眼窝深陷,映出一双倔强而漠然的眼睛。高挑的身形在破布衣裳的衬托下更显单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倒。

      黎朝朝望着眼前活生生的程淮,实在是不可置信。

      程淮听到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警惕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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