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贫穷大佬的那些年》》宋渡檀

7、想你

　　进了屋以后，程淮打量着这屋，那是一座宽敞整齐的宅院，院门朱红，墙壁粉白，和那破败的牛棚判若云泥。

　　“以后就住这里。”程宇华甩开程淮的胳膊，语气里没有一丝温情。

　　程淮跌坐在青石板上，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屋檐下几双冷漠的眼神。程宇华的妻子端着铜盆出来，看见这一幕，眉头立刻拧紧：“这就是你说要认回来的孩子？瞧这脏样，叫人怎么放心让他进屋？”

　　程宇华冷哼：“总归是我儿子，跟我们住着便是。脏？让他自己洗干净。”

　　于是，程淮被撵去井边，一个木桶、一块粗布，冰冷的井水被泼在他身上，冻得他牙齿打颤。衣裳湿透，紧贴在他瘦削的肩背上，他却不敢出声，只能一遍遍用力搓着污垢。

　　进了屋后，他被安排在偏屋角落的窄床上。那床铺虽然比牛棚里的稻草强，但散发着霉气，显然很久没人住过。

　　程宇华对他并无多少关心，每日不是冷眼就是呵斥。吃饭时，他总被王丽打发去做事情，然后他是最后一个上桌，能分到什么全看剩下多少。

　　程宇华在家还是要好一些，他虽然言语辱骂，却到底是自己的种，也不想在吃上短缺他，所以有时候程宇华看到程淮碗里肉块少了，会让他吃肉，只不过态度不是很好，每次都是皱眉斥道：“自己没长手啊？不会夹快点。”

　　程淮走后，上溪村里人都觉得程淮还是幸运的，至少得了好归宿，跟自己亲爸爸在一起，肯定比在赵家强，至少不用再在牛棚里受罪。可只有程淮自己清楚，这个家并不比过去好多少，他始终是个外人，与程宇华一家格格不入。

　　他沉默少言，每日干活尽量不出错，却仍免不了王丽的嫌弃：“笨手笨脚。”

　　有时候程宇华也想不通，自己吃喝不缺他的，但是程淮成天阴着脸，所以他也渐渐对他更加暴躁，经常骂他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夜色沉沉，寒风卷着院落里的枯枝沙沙作响。

　　自从被向朝天用符纸镇住后，黎朝朝化作一缕若隐若现的魂魄，始终不能靠近邹茜，且发现自己魂体更加淡了，所以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漂浮到了程家村，找到了程淮，她看见程淮坐在屋檐下，望着天空，眉眼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起上一世程淮的结局，心中无比悲戚，这一次，到底是一场梦吗？既然给了我机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不让我一直陪着程淮长大呢？

　　黎朝朝这里几日过得很不好，感觉心力越来越脆弱了，有时候甚至失去意识很多天，老是在坟地里醒过来。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只能强行进了邹茜身体里，想去跟程淮好好道个别，圆满一下自己的心愿。

　　她上邹茜的身时，觉得心口都被撕裂了，还吐出一口黑血，她一个人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还走错几次路，要不是自己当鬼的经历丰富，估计要被吓死在这山林中了，走了许久后，终于到了程家村，到程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她又吐了两口黑血，自己的魂魄似乎要马上就消散一般，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至少见到程淮最后一面。

　　她按照记忆，踉跄地走去了程淮家门口，先靠着院门大喘气了一阵，再起身踮脚，往院子里张望程淮的房间。

　　程淮这几日睡得并不好，心中总是不安宁的感觉，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就是睡得晚，醒得早，现在又醒了。

　　他读了一会书后，准备起来去挑水锻炼身体，他穿好衣服挑着扁担，打开门，发现了站在院门前浑身狼狈的邹茜。

　　月色还未褪去，黎朝朝看到出来的程淮，心中满是欣喜，把偷偷带出来的吃食再次塞到程淮手里，眉眼弯弯：“程淮，早上好呀！！！”

　　程淮怔住，冷硬的眉眼在月光下微微一动。他嘴角紧抿，却终究没拒绝，手指僵硬地攥住那团热气：“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见你！程淮，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黎朝朝继续笑了笑，说完只觉得嘴里一股腥甜的气味，十分沉闷压抑，她狠狠压住那股往外涌出的血。

　　听到这个话，程淮拧眉，终究还是问出口：“为何你白日跟夜晚里......很大不同？”

　　黎朝朝不知作何解释，眨眼道：“也许晚上的我，就是被鬼上了身呢！程淮，你怕鬼吗？”

　　程淮道：“人比鬼可怕多了。”

　　他沉默良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转身去了厨房，边走边对黎朝朝说：“你等我一下！”

　　黎朝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道：“程淮，再见！”说完，一口黑血又喷了出来，她强撑着最后一股气，跑到了树林边，一头栽了进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程淮端着一杯热水喝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出来时，黎朝朝已经不见了。

　　......

　　一大早，王栋国去找邹茜，发现外孙女不在，几人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这时村委的人来说，程家村有个王栋国的远方亲戚打电话来，说邹茜晕倒在了程家村，自己老婆路过时看到了，现在在他们家，喊他赶紧去接人。

　　于是，王村长急急寻去，远远看见外孙女昏迷不醒，顿时心头发凉。

　　他赶紧又去请来了向朝天。

　　符纸燃起，阴风骤起。邹茜只感到整个天地都在撕裂，身形在风里摇摇欲坠，过了一阵，渐渐苏醒。邹茜凭借这几日保镖的描述，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女鬼为何会对程淮如此好，但是很明显程淮吃这一套。

　　不就是送吃的嘛，我也会。

　　几日后，村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邹茜去了程家村，手里还拿着一盒巧克力。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程淮，道：“吃不吃，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保证你没有在这穷山沟里吃过。”

　　程淮站在篱笆旁，静静望着她。冷风吹过，他的神情没有多少起伏，只是心底一瞬闪过某种难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今日的邹茜又有些不一样了。

　　他盯着邹茜：“你昨天，为什么走？”

　　邹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随口回他：“哎呀，我跟你说实话吧！”她咬住嘴唇，小声道：“其实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就得了病，有时候晚上会性格大变，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白天都忘记了。”

　　说完，邹茜又讨好般看着程淮，举起手里的巧克力：“程淮，吃不吃，很好吃的！”

　　程淮不知道为何，不想接眼前的吃食。

　　邹茜一连来了好几天，程淮都始终不冷不淡。

　　邹茜气急败坏地走了。

　　程淮还是每日站在门口，说来也怪，程淮有时候期盼着邹茜来，但真正看到她后，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期待她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