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与蓝图》rua法

2、第 2 章 各自的战场

　　回程的保姆车里，苏晴划着手机屏幕，经纪人李姐在一旁语速飞快。
　　“看，话题度还在涨！‘苏晴星河鎏金裙’稳居前三，几个品牌方刚才都发来了合作意向……”李姐的声音带着满意的亢奋，“不过，那个插曲……就是那个女官员帮你解围的片段，也被剪辑传播了。舆论有点杂音。”
　　苏晴点开那个视频。镜头里，林薇身姿挺拔，语气平静如湖面，说出的每个字却像投入沸水的冰块，激起一阵“滋滋”的舆论反应。
　　“这女的是谁啊？说得还挺有道理。”
　　“楼上醒醒，官方出来和稀泥了而已，本质上还是□□，怕我们争取权益。”
　　“苏晴怎么回事？居然需要官方的人来帮腔，是不是早就被收编了？”
　　“只有我觉得这个小姐姐又A又飒吗？脑子清楚的人果然都在体制内吗？”
　　……
　　赞美与诋毁交织，如同车窗外流转的霓虹，斑斓却无法真正照亮什么。苏晴关掉视频，将头靠在微凉的车窗上。李姐说的“杂音”，她早已习惯。但今晚，那个叫林薇的女人说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她心湖的深处。
　　“解决问题靠建设，不靠批判。”
　　“让每种努力都被看见、每种选择都被尊重。”
　　这些话，与她内心深处那个被舆论绑架、不得不时时刻刻政治正确的“苏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光鲜亮丽，是无数人崇拜的偶像，但在这个话题上，她感觉自己更像一座孤岛，不敢轻易发出真实的声音，生怕被汹涌的浪潮吞没。
　　与此同时，林薇回到了她位于部委附近的公寓。褪去西装，换上家居服，她为自己泡了一杯绿茶，然后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那份被苏晴碰落过的文件。
　　《关于城市新兴职业群体与社会融入的调研报告（草案）》
　　她的目光落在“网络舆论对职业选择的影响”这一章。助手整理的资料里，充斥着网络论坛上对“快递员”、“程序员”、“工地工程师”等职业的极端嘲讽，其中不乏以“性别”作为攻击武器的论调。她揉了揉眉心，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政策可以引导资源，可以规范行为，但如何弥合人心深处那道日益扩大的裂痕？
　　她想起苏晴蹲下身帮她捡文件时，那双带着歉意和一丝疲惫的眼睛。和她平时在荧幕上看到的、光芒四射的形象很不相同。那个女明星，似乎也并不轻松。
　　林薇打开一个很少使用的私人社交账号，搜索了今晚的相关话题。她看到了自己被剪辑的片段，也看到了下面苏晴粉丝和黑粉的混战。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在搜索框键入了“苏晴理性”两个词。
　　跳出来的结果，有一条是一年前某次公益活动的旧闻。当时苏晴因为呼吁“不要因个别恶性事件对全体男性产生恐惧和仇恨”，而遭遇了大规模的网络暴力，甚至被P了遗照。报道里的苏晴，在镜头前依然保持着微笑，但紧握话筒、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她的坚持与艰难。
　　林薇沉默地看着那张照片，心里那潭理性的静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陌生的涟漪。原来，在另一个战场上，有人早已在承受着她正在研究的炮火。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下面跟着一条简短的信息：
　　「林司长您好，我是苏晴。冒昧从李导（文化活动总导演）那里要到了您的联系方式。今晚，谢谢您。」
　　林薇有些意外，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回复：
　　「不客气，苏小姐。我只是陈述事实。」
　　信息几乎是秒回。
　　「正因为是事实，才更显珍贵。【苦笑表情】不知道是否打扰您？只是……有些话，无人可说。」
　　窗外的城市已经沉寂，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女人，却因为一场风波，在深夜的手机两端，找到了一个罕见的、可以暂时卸下盔甲的缝隙。
　　「请讲。」林薇回了两个字。
　　然后，她看着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出现又消失，仿佛能感受到对面那个人字斟句酌的犹豫。
　　良久，一段长长的文字跳了出来。
　　「他们说我享受了女性身份带来的颜值红利，就没资格为男性说话。他们说我的成功是侥幸，是资本运作，不理解普通女性的痛苦。我理解她们的痛苦，但我同样理解，我父亲、我弟弟，他们作为普通男人养家糊口的压力。为什么一定要选边站？为什么不能同时看到所有人的困境？我只是觉得，归咎于整个性别，是……是懒惰的。对不起，我可能说得有点乱。」
　　林薇看着这段近乎剖白的话，那双总是冷静分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她想起了自己准备在内部会议上使用的类比，指尖微动，认真地回复：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确实是一种思维上的懒惰。就像我们不会因为一个黑人犯了罪，就去指责所有黑人。坏的永远是个体的人品，而不是肤色，也不是性别。将个体的罪恶或缺点归咎于整个群体，是认知的陷阱，也是所有对立的根源。」
　　这一次，苏晴的回信很快，只有一个词：
　　「！！！！」
　　紧接着是第二条：
　　「您说出了我最想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隔着屏幕，林薇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激动而又找到知音的表情。那种在孤军奋战中，突然发现远处有同样灯火的感觉，她此刻，也隐约地感受到了。
　　那晚，她们没有聊太久，但对话的深度远超初次相识的陌生人。她们没有约定什么，但一种无形的、基于共同认知的同盟感，已悄然建立。
　　夜色更深。
　　苏晴放下手机，觉得胸口那块压抑已久的巨石，仿佛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些许新鲜空气。
　　而林薇则合上那份调研报告，在笔记本上添了一行新的待办事项：「寻找案例：文化影响力在公共议题疏导中的正向应用。」
　　她们都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各自的战场上依然会有新的风浪。但至少在这个夜晚，她们不再感到自己是唯一的守夜人。一座无形的桥，已在心灵的孤岛间，架起了第一根桩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