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抹糖》初柠之

8、第八章

　　叶寻尧就这么边做题边等，直到了十一点，对面才回过来一句：你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y ：方便，怎么了？
　　下一秒，语音通话邀请就弹了出来。
　　叶寻尧：“喂？”
　　严司决：“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笑我。”
　　“嗯？？？”叶寻尧满头问号：先不说什么事，这逻辑对吗？？？
　　“我……没有低血糖，对不起我骗了你——”严司决的声音听上去很别扭，“巧克力其实是……我早就买好了的。”
　　“嗯，所以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吃。”
　　电话两头缄默几秒。
　　叶寻尧低低地笑了声，道：“爱吃你还给我啊？那你这牺牲也太大了点。
　　“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啊，就因为那么点儿小事，你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况且我压根就没生气。”
　　“不、不是。我是说，一个男生，那么爱吃巧克力——准确来说，那么爱吃糖，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这么问叶寻尧才觉得奇怪。
　　但严司决的语气中除了有别扭，还有极为明显的自卑——他显然把自己作为一个男生而爱吃糖这件事视为不正常。
　　叶寻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不觉得。男生爱吃糖怎么了？谁规定男生不能爱吃糖？爱不爱吃糖因人而异，跟性别没有任何关系。”
　　“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严司决秒回。
　　“所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又是一阵缄默。
　　叶寻尧察觉到不对劲，便及时岔开话题：“哎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你别总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有些事情发生是两方过错导致，甚至你可能没错。别有那么多负担，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
　　过了好久，对面才答了声“知道了”，嗓音有种说不上来的沙哑。
　　“行，没别的事我挂了……”叶寻尧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猛地串联起什么，大声道：“等等！”
　　“怎么了？”
　　“喜欢你的那个女生是不是知道你喜欢吃糖？”
　　“嗯。”
　　“那她今天给你的布袋子里装的是糖？”
　　“是、是啊，怎么了？”
　　“我看见你上午把它塞口袋里了——嘶，你不会……”
　　“不是！”这可把严司决急坏了，他连忙解释道，“给你的巧克力是我自己买的，她送的被我放进书包了。”
　　叶寻尧如释重负：“原来如此，吓死我了。”
　　“为什么？”
　　“依我看，做朋友就是个借口，那个女生八成还喜欢你，否则投你所好送你糖就算了，还送得那么频繁，试问哪个普通异姓朋友在不同班级、甚至可能不同楼层的情况下会隔三差五送你你爱吃的东西？”
　　“也、不是普通朋友……”
　　“嗯？？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初中时我们关系很好，不是点头之交，但我对她真没那个意思。”
　　叶寻尧急了：“那你还收？你难道看不出她很可能还喜欢你、在追你？”
　　“可能、她在追我吧。”严司决一面说着，一面又觉得有趣，“不过你语气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叶寻尧也说不上来。
　　“我设理解错的话，”严司决浅笑了下，“你在吃醋？”
　　他可以像夏朗之前回他那样说“这醋我可吃不起”，但他并没想起来，也一时找不着合适的话怼回去。
　　叶寻尧的沉默被他当成了默认，严司决忽然就来了兴致，往日沉稳的语调此刻带有一点轻佻：“你是在吃我的醋吗？”
　　叶寻尧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回复个“滚”字，然后“嘟”一声挂断了通话。
　　挂断键好像是一个情绪发泄按钮，叶寻尧几乎可以说是戳上去，之后才猛地清醒：他，肯定不能收一个女生送另外一个人的东西，更何况那个女生还很可能喜欢那个人，自己最初是因为这个才想要着急问清楚。
　　至于后来……
　　他难道真的看不出那女生可能对他“余情未了”？
　　如果真不知道就算了，可如果知道，嘴上拒绝，说不考虑，实际上又收下她送的东西，还经常联系，这不是让人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
　　对，他后来那么急，是出于对兄弟这种“不道德”行径的批判！
　　他正要向严司决发消息向他解释原因，那头的道歉话语先传了过来：对不起，我以后不开你玩笑了。
　　[憨憨班长］：你别生气。
　　叶寻尧本来只是有点气，看到这两句不仅气消了，反倒有些心疼：他也太小心翼翼了吧？
　　y ：玩笑不是不能开，就是……
　　y ：注意场合和措辞。
　　可刚才电话里就他们两个，场合并无不妥，措辞要严谨的话就不叫玩笑了。
　　叶寻尧发完消息才反应过来这一点，没来得及撤回，对面就回复了：好。
　　y ：我刚那么着急是因为……
　　他正打着字，对面大约是看见了他的输入状态，比他还快发过来一段话：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什么时候找我都行，睡吧。
　　叶寻尧这才看了屏幕顶上的时间——23:55，心想时间过这么快的吗？
　　又看了看他们通话的时长——38分钟19秒。
　　居然有将近一节课？!
　　但他怎么感觉，只是过了几分钟……
　　叶寻尧删掉原本的话，只回过去一个“嗯”，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上床入睡。
　　傍晚才停的雨半夜里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轻轻拍打着明净的窗户，也
　　轻轻落进了严司决的梦里。
　　那也是一个雨天，天空灰蒙蒙的，家里又停了电，哪哪都是暗的，但这并不影响小孩子的兴致。
　　妹妹怕黑，哥哥便打开手电筒，暖黄的光投射到房间的白墙上，似乎还不够，爸爸妈妈也参与进来，在离手电筒远一点的位置比着手势，各式各样的手影便出视力他们的视野中。
　　影子虽然是黑的，但由于形态、大小不断在变化，妹妹逐渐不再害怕，反而感到好奇，伸着胖乎乎白生生的小手想要抓取，又或者是想尝试，哥哥便引着妹妹来到床尾，握着他的小手比划出简单却丰富的手影。
　　“哥哥好厉害呢，是不是呀，思倩？”妈妈说。
　　“唔……窝、窝也很腻害！”妹妹不甘示弱。
　　爸爸立刻接话道：“是，思倩最厉害了。”
　　“我也很厉害啊，这些手影是我教给她的呢，”
　　哥哥有点委屈，妈妈赶忙安慰：“都厉害、都厉害，我们司决和思倩都是很棒的。”
　　之后没一会儿，电就来了，但两个小孩还没玩够，便关了灯继续在父母的大床上玩手影游戏，而两位大人则去了客厅，相依在一起看电视。
　　多美好啊，美好到不真实，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周遭的环境逐渐变得模糊，连同人的脸和声音，最终都消失不见。
　　严司决闭眼躺了会儿，睁眼时才五点四十。
　　下床刚洗漱完他就从抽屉摸出颗糖塞嘴里，觉得不甜又没什么耐心地咬碎，出了寝室楼买早饭。
　　与严司决的早起不同，叶寻尧直接睡过，尽管只迟到了不到一分钟，也还是在铃响的那一瞬于楼下被年级主任王久名抓个正着。
　　虽说叶寻尧三天两头就会犯个纪，但迟到几乎没有，因为他要么不迟到，要么会因此而选择翘课。
　　“你怎么回事？”王久名边问还边上手检查他，“是不是又跟人起冲突来晚了？”
　　叶寻尧这回是真冤，抽回手臂解释说：“没有，老师，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如果没人找到我这里来，那我勉强信你一回。”
　　叶寻尧：“……”
　　不过王久名为他处理过那么多事情，清楚他不会无故跟人起冲突，起了也不会不承认，又看他一副窦娥样，心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王久名：“那你是为什么会迟到？还有你这头发，该剪剪了。”
　　叶寻尧：“没听见闹钟，睡过了。”
　　睡得够沉。王久名心说。
　　“你几点睡的？”
　　“十二点。”
　　“大家不都这个点睡吗？有的人睡得比你还晚，怎么就你迟到？”
　　别说，今天还真就他一个迟到——被抓。
　　“老师，建议你以后往校门口方向抓迟到时再派一个人自盯着寝室楼那边，或者安排个电子眼，我刚才还看见两个跟耗子似的溜进去的。”
　　“……”
　　“还有，”叶寻尧困得打了个哈欠，样子要多没精神有多没精神，“不是所有人都十二点睡，哪怕是天天上学、卷得要死累得要死的高中生也不一定，有早有晚，他们难道就没迟过到？”
　　“也许……”也许真没有呢？
　　“也许没有，但不能保证以后没有，你说是吧？”
　　王久名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再说了，人跟人也不一样……”
　　“行了行了，赶紧去上课！”
　　再说下去，王久名都不知道是谁“教育”谁了。
　　叶寻尧刚抬脚走了一步，又一顿，问他：“真的？不用我写检讨什么的？”
　　“你是不是写上瘾了？！赶紧给我走！”
　　就算他想写，王久名还不想要——那检讨写的，乍一看跟范文似的，字迹工整、结构清晰，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明嘲暗讽另一过错方的字词句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嘈学校的，他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差点被诓进去、以为他多无辜，反复看了几遍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小心机。
　　“好的，再见老师。”
　　“……”希望再见时不是你又犯事了。
　　王久名回到年级办公室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带跑了：学生迟到被抓是要拍照发班主任群、提醒班主任做好督促、管理工作的！也是让学生自省、自此更加自律！
　　但就刚刚叶寻尧那副小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能自省就怪了，更别提自律。
　　他当即私信七班班主任方志宏，说叶寻尧早读迟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