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抹糖》初柠之

10、第十章

　　也许是昨晚严司决才说了他跟这名女生关系很好的缘故，叶寻尧此刻波澜不惊，平静道：“那就跟他说才看到消息，快迟到、去不了了呗。”
　　“嗯。”女生边上楼边看手机，看到对面回复才松口气，“还好还好，他说没事，一会儿下课他自己去就好。”
　　“为什么你这么紧张的样子？”
　　“因为他一开始说‘尽快’，好像还挺急的，搞得我还以为他突然犯‘巧克力瘾’了。”
　　冷不防听见一个新名词，叶寻尧一愣，不过也不难理解，笑着问了句：“他很爱吃巧克力吗？”
　　“应该是吧，不过肯定不是天天吃，要不我说‘突然’呢？”
　　要不是这次机缘巧合，叶寻尧还真不知道他们班级在同一层，只不过一个在最东边，一个稍稍靠西，中间隔着三个班。
　　预备铃刚响，叶寻尧大跨步走进七班，快速将那枚小巧的 U盘往严司决桌上一放，不顾对方一脸茫然，说明都没说明一句就回了位置。
　　朝右睡的夏朗刚醒，就对上了他那个内向班长考究一般的目光。
　　不过片刻，他便发现，那目光似乎是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侧的人上。
　　他又转头去看叶寻尧，看见他神色如常地拿出马上要用的政治课本，轻声诵读了起来，
　　——这是付云澜定下的规矩，凡她的课，上课前五分钟得读书，否则课后就得把这五分钟补回来。
　　虽然有点“霸王条款”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种方法所带来的紧迫感确能提高效率，而读完后即时默写则更是巩固了一番。
　　而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到正式铃之间正好五分钟，所以，此时班上陆续转醒的人都纷纷拿出课本读起来，夏朗只好也拿书出来读，余光却看见严司决好像有意无意在往他们这瞟。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朗直觉不对劲，而课中发生的事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付云澜目光在严司决身上停驻了片刻，然后点他：“班长。”
　　在已经说了提问的前提下，她点人起来回答问题一般只点名或点某班干部的职称以代指，而不复述问题本身，这样就能检测学生是否有在听讲。
　　果然，明显心不在焉的严司决被点起来后扫了眼白板，发现 PPT 上除了背景图和最顶上的标题“社会历史的本质”并无其他内容后，表情变得茫然与惭愧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她问的什么，甚至连她问的是学科知识还是题外话都无从判断，付云澜又说：“好，同桌来帮忙。”
　　李随啥课都敢玩，唯独她的课连喝水都要谨慎，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下一秒不会被她点。
　　听到自己被点后他光速弹起，回答道：“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具有相对独立性，先进的社会意识促进社会发展，落后的社会意识阻碍社会发展。”
　　“很好请坐。”付云澜说：“下一个，叶寻尧，方法论。”
　　“立足社会实际，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树立正确的社会意识，重视科学理论的指导作用。”
　　其实他们才刚上完这一框的内容，背记熟练得下去再花功夫才能达到，所以付云澜也不要求当即滚瓜烂热地背下来，能是最好，不能半读半背也行、至少要有个印象。
　　所以当半背出来的李随和目视前方全背下来的叶寻尧都完整地回答出付云澜的提问时，严司决吸引的注意力就更多了，他脸上的灼烧感也更强了。
　　“很好请坐——都请坐。”付云澜朝严司决瞥了一眼就回头看 PPT ，同时手里握着翻页笔将 PPT 翻过去一页，一整框的知识点便规整清晰地呈现出来。
　　“这些下去背，下去记，明天默——”她说着，又笑了下，忽然改了口，“也不一定——不一定是默写，我可能会抽查、点人起来背，或者背完后其余人默，又或者直接全体默。”
　　全班顿时哀鸿遍野——不确定性真的很搞人心态啊！
　　“啊什么，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同学们：“……”
　　有趣，太有趣了，一旦紧张卡壳卡半天、卡成个复读机器人，就得被当成“乐趣”了。
　　“好啦好啦，放松点，这才第一节课，一大天的时间背这么点东西还是很容易的。”
　　同学们：“……”
　　好吧，确实不难。
　　下课铃响，她抱着自己的课本等资料走出了教室，走前还不忘提醒：“好好复习啊同学们，马上月考了。”
　　她走后，夏朗转头向叶寻尧吐嘈：“我谢谢她提醒我我离‘死’又近了一步——嗯？你在看什么？”
　　在夏朗向右转头时，叶寻尧已经站起，径直走向严司决，在他桌面敲了两下，道：“你怎么回事儿？”
　　按理讲，他不会在课堂上走神，尤其是付云澜的课，几乎没人敢开小差，刚刚是怎么了？而且付云澜是拖着调子提问的，提问时的眼神也是落在严司决那边，而他居然毫无察觉，这很令人匪夷所思。
　　见他半天不说话，叶寻尧便以为他是有不方便在这说的原因，直接把人拽起来出了教室。
　　夏朗：“……?”
　　李随：“……？！”靠，叶子不会真的要和班长打一架吧？!
　　夏朗看着一脸惊恐的李随，觉得他可能知道点什么，便凑过去问：“李随，什么情况？”
　　然而李随很唐突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班长会打架吗？”
　　夏朗：“？？？”
　　其实叶寻尧也没带着严司决走远，就在七班附近，他倚靠在栏杆上稍稍抬头问严司决：“什么事情能让你在她的课上神游天外，能跟我说说么？”
　　本来也与他有关，这会儿又只有他们两个，严司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早上的事。”
　　“哦，猜到了。”
　　“你猜到了？”
　　“嗯。”叶寻尧自嘲似地笑笑，“不就是被弄头发么？是我反应太大了，抱歉啊，让你不舒服了。”
　　“其实……”
　　“嗯？”
　　严司决看上去非常犹豫，甚至可以说是……害羞？羞于启齿？
　　“你不会是想说其实我头发摸起来还挺舒服的吧？”
　　“不是。”
　　叶寻尧开了个玩笑，被严司决立刻否认，继而道：“U 盘，你想问这个，对吗？”
　　他其实已经笃定了。
　　“……嗯。所以，你们认识？”
　　“刚认识，不过我还不知道她名字。”
　　“怎么认识的？”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叶寻尧稍稍站直了点，脸上的笑也收了些，“为什么要让她‘尽快’买巧克力，然后又说‘一会儿自己去’？真的是你突然想吃？”
　　这一回，严司决的脸上不止有“害羞”，还有怔愣和窘迫。
　　“或者我换个问法，”叶寻尧抱着胳膊，重新靠在栏杆上，“你是要给谁买巧克力？”
　　“我……”
　　“严司决？”有道女声从背后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熟客。
　　严司决道：“段雪你……找我有事？”
　　“嗯。”段雪注意到他身侧的叶寻尧，朝他笑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又对严司决说：“我是想问你巧克力买了吗？”
　　“没、没有。”
　　“正好，刚刚我有个同学给了我一个，你要吗？”
　　段雪摊开手，一小块单独包装的巧克力就躺在那里，严司决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一开始要巧克力的人是他，便从她手里拿过了东西收进口袋，并说：“谢谢。”
　　“不用谢。那我就先走啦，你们继续。”
　　说最后半句时，她对严司决几乎是挤眉弄眼，还瞟了一眼叶寻尧，脸上挂着未知名的笑。
　　但叶寻尧全然忽略了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并把她刚才对严司决的眼神理解为“眉目传情”，脸色奇差无比。
　　事实上在刚才段雪提及“巧克力”的时候，叶寻克就冷脸了，但不太明显，而当严司决接受了对方的“赠礼”时，他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他这是憨吗？大概率猜到临近上课人去不了小卖部，谎称自己“急需”某样吃完早饭后顺路的东西，又说没事，好让人主动把东西送来，这分明是情场高手啊！
　　原先都被他人畜无害的外表和一丝不苟的举动给骗了……
　　叶寻尧越想越气，气得他不想理人，转身就走，却被一把拽住堪称扔回了栏杆上，撞得他生疼，同时也火冒三丈，不顾还在外面，就直接一拳上去，但不想，竟被对方包了下来。
　　“你冷静点。”严司决说。
　　在得到合理的解释前，叶寻尧怎么可能会冷静？
　　他继续使着劲，打算趁对方不注意收回，然后出奇不意地用左手挥上去，正当他想这么干时，老方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说：“都给我放手。”
　　上课铃紧接着响起，六班与七班原先还在探头张望的部分同学已缩回了脑袋，此时此刻，他们这一片安静得不像话。
　　叶寻尧不得已松劲，严司决也放了手，转头进班时老方对他们说：“你们两个，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能让平日面容和蔼的老方板起脸的事情不多，班级“内讧”算一个，连班内人跟班外人起冲突都排不上号，只要不是己方先挑起来的事端，他都不会太在意。
　　但若是内部矛盾，问题就大了。
　　尤其两方当事人还是他的得意门生——单论成绩的话。
　　叶寻尧一般只收拾嘴巴或手脚不干净的人，而严司决总沉默寡言的，他们两个怎么会动起手来呢？
　　难道是让叶寻尧多跟他接触、然后发现两个人其实八字不合？
　　哦，难怪早上在监控里看他们要打起来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看对方不爽了吧？
　　方志宏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竟然让班级内部出现了这种程度的不和，实为失职。
　　一面仍干练地讲着课，只是偶尔会出现口误或笔误，也时不时观察、某两位同学的状态——
　　严同学很认真，叶同学则直接趴下睡了。
　　方志宏：“……”好吧，他没有明着玩电子设备已经很好了。
　　到了办公室，方志宏这次也不端茶杯了，直坐着仰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二位，说：“解释一下。”
　　叶寻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站没站相，随口道：“借老师你一句话，我们俩在交流感情。”
　　方志宏：“……”
　　严司决：“……？”
　　方志宏心说他怎么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自己挖的坑他哭着也得填上，于是他顺着这话道：“交流感情动嘴就可以，动手干什么？”
　　叶寻尧：“下不去嘴。”
　　严司决：“？？？”
　　方志宏：“……？？？！！！”
　　下不去嘴是什么玩意儿？？？
　　“你好好说话。”方志宏道。
　　“我哪没好好说话？”叶寻尧反问。
　　方志宏被激得都快发火了，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严司决开口了：“老师，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应该向他道歉。”
　　方志宏一脸懵：“……？？”
　　不是，难道不是他朝你出拳、你出于自卫而挡下来的吗？你道什么歉？？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在这之前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也许真的是严司决的过错？
　　只是他主观上仍然不太相信叶寻尧在拳头上去前没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