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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暮色漫进玉衫营时,溶月坐在窗边,指尖反复摩挲着碎雪剑鞘上的银铃。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晚春的凉意,吹得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她眼底的烦闷愈发清晰。

      白日里书禾郡主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圣旨已下,不可违抗”。

      她想起自己三年前在玉衫营立的誓,说要凭一身剑术护住想护的人,可如今连拒绝献舞都做不到,若真成了执剑人,又能护住谁?

      越想心越乱,溶月索性起身,推开房门往执玉的住处去。

      路过演武场时,却见月光下有一道身影正在练剑,剑光在夜色里划出冷白的弧,正是执玉。

      “还没歇着?”溶月走上前,看着执玉收剑的动作,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执玉擦了擦额角的汗,见是她,便笑了笑:“明日要入宫,总觉得该多练会儿,心里踏实。”她顿了顿,看出溶月神色不对,又问,“还在想献舞的事?”

      溶月点头,走到场边的石阶上坐下:“我总觉得不对劲。齐国公要我们献舞,哪是为了安稳人心?倒像是在故意炫耀——连先帝亲自培育的玉衫营,如今都得听他的话。”

      “可再不对劲,也不能违抗圣旨。”执玉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放轻了些,“明日入宫,咱们少说话,多观察,别出岔子就好。”

      “观察又能如何?”溶月攥紧了拳,“若真有什么事,我们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护驾?”她忽然起身,看向营外的方向,“我待不住,想出去透透气。你跟我一起?”

      执玉愣了愣,连忙拉住她:“这怎么行?玉衫营有规矩,入夜后不能随意出营,何况明日就要入宫,若是被教头发现,少不了受罚。”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溶月甩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我就去附近的山林走走,半个时辰就回来,不会出事的。”

      执玉还想劝,可溶月已经转身往营墙的方向走了。

      她知道溶月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眼底满是担忧。

      溶月熟门熟路地找到营墙最矮的一段,踩着墙角的老槐树翻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

      她沿着林间小道往前走,心里的烦闷渐渐散了些。

      正走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人声,似乎有不少人往这边来。

      溶月心中一紧,连忙躲到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屏住呼吸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不多时,一队人马出现在林间空地上。

      最前面的人骑着一匹白马,身着红色官袍,头戴官帽,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月光落在他脸上,竟让溶月看得有些失神——那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眉如墨画,眼若丹凤,唇色艳而不妖,明明穿着威严的官袍,却透着几分清冷的贵气,竟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侍卫和官兵,为首的副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陛下,方才探子来报,刺客往这片山林逃了,属下已命人封锁了四周,请求陛下下令,让弟兄们兵分两路追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

      溶月心头一震,原来这人就是新帝谢砚深。

      世人都说他是“短命美人皇帝”,体弱多病,可此刻看他骑在马上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哪里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她正想着,忽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溶月心中一惊,手立刻摸向腰间的碎雪,刚要拔剑,就听到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别说话,否则杀了你。”

      这声音很熟,溶月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仅仅是这双眼睛,她也一眼认了出来——是执玉。

      她刚要开口问执玉怎么会来这里,执玉却突然松开手,转身隐入了旁边的灌木丛,瞬间没了踪影。

      而溶月因为刚才的动作,不小心踩到了身边的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

      谢砚深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冷意。

      副将闻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溶月藏身的方向,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厉声喝道:“暗处之人,速速现身!再敢藏匿,休怪我等刀剑无眼,就地处决!”

      林间的风似乎都停了,侍卫们纷纷围拢过来,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将那片区域团团围住。

      溶月知道躲不过,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垂着眼走到空地上,屈膝跪地,行了标准的跪拜礼,声音镇定。

      “臣女溶月,乃玉衫营执剑人,并非刺客。今夜只是偶然出营散心,恰巧在此撞见陛下一行人,绝无半分歹意。”

      “玉衫营执剑人?”谢砚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丹凤眼里没半分温度,“玉衫营素有规矩,入夜后严禁出营,你却在此刻出现在荒林之中,还敢说只是偶然?”

      话音未落,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像传闻中体弱之人。

      玄色的衣摆扫过地上的草叶,他抬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映着月光,泛着刺骨的冷光。

      下一秒,剑锋便架在了溶月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绷紧了脊背。

      “朕问你,”谢砚深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凑近了些,气息落在溶月耳侧,“你出营是为了什么?方才躲在树后,又看见了什么?若有一句虚言,这剑可不会认你是不是玉衫营的人。”

      溶月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审视,知道此刻辩解无用,只能如实答道:“臣女因明日入宫献舞之事烦心,想出来透透气,故而违背营规翻营而出。方才躲在树后,只听见副将大人说要追拿刺客,其余的什么都没看见,更没看清刺客的模样。”她顿了顿,补充道,“臣女是书禾郡主的义妹,郡主可作证我的身份,绝非刺客同党。”

      谢砚深闻言,剑峰微微收了收,却没移开。

      他垂眼打量着溶月,见她虽跪在地,脊背却挺得笔直,眼底没有半分惧意,反倒有几分倔强,忍不住嗤笑一声——那笑落在溶月眼里,竟比月色还要晃眼,连带着语气里的冷意都淡了些,却多了几分嘲讽。

      “性子倒莽撞得很,敢违营规、敢深夜闯荒林,遇事却只会拿郡主当挡箭牌。就你这模样,也配做朕的执剑人?”

      他收回长剑,随手将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

      “至于你的身份,是不是真的,回宫后查一查便知。”他转身走向白马,留下一句清冷的吩咐,“看好她,回宫。”

      “是!”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溶月身边,虽没绑她,却也断了她脱身的可能。

      溶月站起身,看着谢砚深翻身上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人明明生得一副神仙似的模样,脾气却这般冷厉。

      可方才他拔剑时的模样,又确实让她心头一跳,连带着那点嘲讽,都显得没那么刺耳了。

      谢砚深勒住马缰,回头看向副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你带一半人手继续搜寻刺客,务必擒拿刺客。剩下的人,随朕回宫。”

      “属下遵旨!”

      副将躬身领命,立刻点了一半侍卫,朝着山林深处追去。

      溶月被侍卫夹在中间,跟着谢砚深的队伍往回走。

      宫车辘辘,碾过长安街头的青石板,将夜色里的寂静撞得支离破碎。

      溶月被侍卫引着走下马车,抬头便见一座宫殿巍峨矗立,檐角挂着的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映得殿门上方“揽月殿”三个字愈发清晰——这竟是新帝的寝殿。

      她心头一紧,刚要问为何将自己带至此地,侍卫已推搡着她往里走。

      殿内铺着厚厚的云锦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她熟悉的玉衫营气息截然不同。

      侍卫将她带到殿中便躬身退下,只留溶月一人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

      执玉的身影反复在脑海中闪过——黑衣面罩、刻意压低的声音、骤然消失的踪迹,再联想到方才山林里的刺客,一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

      难道执玉就是那个被追杀的刺客?可她们一同在玉衫营长大,执玉性子温和,怎么会与刺客扯上关系?

      正想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溶月回头,便见谢砚深一袭玄色常服,手中提着那柄方才架在她脖颈上的长剑,缓步从内殿走出。

      他没戴冠,墨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些清俊的慵懒。

      他走到殿中那张铺着白虎皮的软榻旁坐下,将长剑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又从一旁拿起一块白色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绒布,一下一下拂过剑身,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可那双眼却冷得像冰,牢牢锁在溶月身上。

      “你深夜出营,又恰巧撞见朕追拿刺客,”

      谢砚深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都像在审问。

      “若说没目的,你自己信吗?”

      溶月定了定神,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臣女确实只是心烦出营散心,并无任何目的。至于刺客,臣女也是方才在山林里才知晓,此前从未听闻。”

      她话音刚落,谢砚深突然放下绒布,抬手便将长剑抄在手中。

      寒光一闪,剑尖已再次抵在她的脖颈上,比上次更近了几分,冰凉的触感几乎要刺破皮肤。

      溶月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用剑抵住动弹不得。

      “还敢嘴硬?”

      谢砚深的眼神冷了几分,语气里带着压迫感,“朕再问一遍,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臣女真的没有目的!”

      溶月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皇帝的脾气实在阴晴不定,前一秒还在悠闲擦剑,下一秒就动了杀心,“臣女只是不想明日去献舞,才赌气出营,求陛下明察!”

      谢砚深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收回长剑,对着殿外扬声道。

      “来人。”

      两名侍卫立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陛下。”

      谢砚深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拖出去,杀了。”

      “是!”

      侍卫应声起身,就要上前拉溶月。

      “陛下饶命!臣女说!臣女什么都说!”

      溶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喊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新帝竟真的如此狠戾,说杀就杀。

      谢砚深抬手示意侍卫停下,手中的长剑随意搭在矮几上,他身体微微前倾,眼底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盯着溶月的眼睛,悦耳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喉间挤出。

      “哦?想说了?朕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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