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化中》小嵬

7、第 7 章

　　十三沟旁的芦苇长的高，鉴察科警员就地拉上了警戒线，付小康把本子夹在腋下，不厌其烦地驱赶椿树庄里前来看热闹的村民。
　　大爷大妈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只要没亲眼看到尸体，也不怕什么死不死人，个个踊跃在吃瓜第一线。小摊贩敏锐地抓住了商机，支起一片早餐摊子，板凳稀稀拉拉的压着黄线摆了一圈。
　　“哎呀，最近不太平的呀，那群二流子天天到处逛，保不齐就是他们害死了许家小丫头。”老太太家离案发地近，倚在门口扒开一根香蕉，三两口解决后顺手抛开果皮，口齿不清地和老姐妹们拉呱。
　　几个人仿佛地下党接头把脑袋凑在一起，开话头的那个老太四周环顾了一圈，确认被议论对象不在现场才竖起手指切切查查。
　　“刘家那个混小子染了个红毛……”
　　“你别说，我上次打那门口过吓一跳，跟那些个洋鬼子整的一个样子！”
　　“还有那小混子前儿个晚上跟赵老二掐架呢，劝都劝不住。”
　　“前些日子不还掉了个马蜂窝下来吗？听说有个人被马蜂叮死了！”
　　“赵老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和你说……”一个梳着麻花辫的老太接话。
　　话说不及，屁股下的凳子被抽走，她整个人仰倒在地摔得直唉呦。
　　“哪个狗娘养的摔死老婆子我了！”
　　眼前的老太太穿着花布衣裳，银灰色短发支棱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指一下下往人脸上招呼。
　　“老虔婆，乱说什么！嚼舌根子的老寡妇，你哪只眼看见我家小宝乱搞了！再乱说撕了你的嘴！”
　　麻花辫来了劲，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双手叉腰跟花衣裳理论，“呦！整个庄子谁不知道你家老二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媳妇媳妇找不着，天天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前些天晚上我都看见你家老二从墙头上翻出去，人家小姑娘也是那晚上死的，不是赵家宝那个混球还能是谁！”
　　麻花辫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引起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见周围的人都站在自己这边，麻花辫挺直了腰杆子。
　　花衣裳气不打一处来，抄起脚边的凳子直朝麻花辫扔去，边扔边骂：“老寡妇不知道吃了几口米了，天天盯着人家墙看，怕不是偷人偷惯了！”
　　小老太太个子虽小人却分外灵活，边躲避板凳边大喊：“杀人了！赵家老太太杀人了！警察，有没有王法啊！当着警察的面杀人了！”
　　周围人迅速散开，麻花辫跑了一圈抬脚跳进门槛，关上的铁门刚好拦住最后一个“凶器”。花衣裳一连扔了几个凳子都没中，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看什么看，什么缺德玩意儿嚼人舌根子！我儿子在家里呆着好好的，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家小宝好，那小姑娘死了怪她自己瞎了眼晚上乱跑，跟我家小宝有啥关系！吃饱了撑的管别人家闲事！老寡妇，死了闺女就天天盯着人家家，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付小康作为土生土长的筌州人自然是知道老太太们的战斗力，日常三天两头掐架，所以也没有上前去劝，樊队早就教过他们，这种情况只要不出人命一律当小孩子拌嘴处理，老实的待在警戒线前面看热闹。
　　气焰这东西向来是此消彼长，麻花辫当时造谣人家儿子被发现正是心虚的时候，挨了几凳子没还手，谁知道花衣裳越骂越过分，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几个稍稍年轻的警员伸长了脖子等看后续，破旧的铁门散开一条小缝，一道黄黑色残影从门缝闪现，目标明确朝花衣裳扑过去，可把老太太吓得不轻，刚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急急躲闪又踩中香蕉皮，跐溜滑出去老远。
　　“教你个老虔婆乱说话，老天也看不下去喽，现世报喽！”
　　“来福，回来！”麻花辫看够了热闹想招狗子回来，可惜大黄狗正在兴头上，转了个头没回家，反而冲向警戒线。
　　“哎呦，你个养不熟的狗东西！”
　　大黄狗耷拉个舌头哈哧哈哧地跑过来，付小康简直哭都没有眼泪，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要是现场被狗毁了，樊队长一定会把他打成猪头的！可是他怕狗啊！救命！
　　付小康强忍着害怕挥手驱赶黄狗，被黄狗十分有策略地一一躲开，身姿颇有主人麻花辫的风范，付小康一时躲闪不及被来福侧身一跃咬下别在腰间的手铐。
　　！！！！
　　“我的！我的手铐！还给我！”
　　手铐要是丢了一定会被樊队打成猪头的！
　　“你们守着现场，等我回来！”
　　来不及有更多交代，付小康追着大黄狗跑去，留麻花辫和警员面面相觑，麻花辫反应极快也追了上去。
　　“等等啊小伙子！来福的窝不好找，有马蜂窝的！我给你带路！”
　　二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垃圾堆，大黄口味极重的把老巢建在垃圾场边，刚才叼来的手铐就静静地躺在一堆金属制品中间。
　　麻花辫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尬笑道：“小伙子，来福不是我家养的狗，你丢的东西就在那了，你看这事儿闹的……”
　　付小康屏住呼吸靠近大黄的窝，五官被熏的扭曲成一团，不禁吐槽：“大娘你们庄子也得集中到垃圾，天天到这儿又没人清理，天一热都发酵了，破坏城市仪容不说，自己住这附近不难受吗？”
　　“哎呦，哪有城里人那么讲究，那个垃圾场设的那么老远，我老太婆走不动那个路。”
　　他伸手捏出沾满狗口水的手铐，手铐拖着带出几个亮晶晶的首饰。
　　这狗还是个惯犯。
　　付小康掏出兜里的纸巾想擦擦，被一个环状的物体吸引住视线。
　　银质的镯子表面有些暗沉，菜汤包裹着它，散发出阵阵恶臭，付小康顾不得嫌弃手铐，直接用纸巾包住镯子拍照汇报。

　　筌州市公安局
　　“何蔓家浴室里的血迹不是人类的，经过我们的鉴定这些血液属于动物，应该是海鲜？而且我在许佳嘉的鼻腔里发现了少许香灰残留。”
　　马晓燕：“鱼？谁家在卫生间里杀鱼啊？还搞得到处都是，这是杀了多少鱼？可是她家没有鱼腥味啊？”
　　樊泽洲想到第一次到何茵家时她正在烧香，“何茵家是有在烧香，但是据何蔓说许佳嘉没有到她家去，我们调取的监控录像也没有显示，这香灰又是从哪沾的？”
　　“能沾这玩意儿的地方多了去了……”
　　江涉听不明白他们的案情分析，只被樊泽洲安排做信息筛查工作，懒得凑热闹，摊在那里发呆种蘑菇。
　　“待会叫贾生和付小康把何蔓跟何茵带回来审问清楚血迹和香灰的事，容容跟我再去现场勘查一下”
　　樊泽洲环顾一周，意识到今天的会议室格外安静，“容容去哪了？”
　　余明插嘴：“樊队，容容姐已经加了三天班了，她说身体实在吃不消请假回家去了。”
　　容容作为筌州市公安局一大队资历仅次于樊泽洲、地位仅次于支队长的唯二的女性法医，一向是珍惜资源，要不是这次的案子涉及人命，她是极少值夜班的。
　　“那就江涉跟我出外勤，马晓燕去做大数据筛查，没有异议的话，散会。”
　　江涉有异议，不想跟樊泽洲一起出外勤。

　　卢女士到底没有狠心断亲儿子的生活费，樊队长的油箱加满，取代警局“老破小”重新上任，帅气的黑色大奔停在江涉面前。
　　江涉向左挪了两步，车窗缓慢地摇下来露出樊泽洲那张架着墨镜的帅脸，“上车。”
　　现在警察都那么有钱的吗？他怎么记得之前出去坐的是一辆破车呢？
　　哦，虽然他看不出来车档次，但这辆一看就不便宜。
　　江涉推到后驾驶伸手去拉车门，一使劲，没拉开。
　　江涉怀疑了一瞬，又使劲扳了几下，还是没扳开。樊泽洲那边还在疑惑江涉为什么不上车，只见人缓慢地挪到车头，举起一个黑色长方体物体。
　　樊泽洲逼也不装了，墨镜褪到鼻梁下，“卧槽，你使那么大劲干嘛！”
　　声音带着三分咬牙切齿，三分无可奈何，四分难以置信，一个刚出院的病人楞是把大奔的车门把手掰断了！掰断了！这说出去谁信？
　　“那个，对不起……你这车门修好要多少钱，我赔你。”江涉尴尬的要死，时代是不一样了，这个鬼车门……也挺脆皮，一使劲就断。
　　“算了……没事……也不怪你，忘了开锁也是我不对，就算是昨晚害你进医院的补偿……”
　　樊泽洲心痛程度丝毫不亚于老婆被人打了自己忍气吞声的丈夫，窝囊程度跟某岛国熟睡的丈夫有得一拼。
　　而江涉兜比脸干净，就指着国家那点补助金过日子，更没有拒绝的底气。
　　对不起了，他心道，我会尽力补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