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志同归》囿子

4、秋游

　　秋游通知贴在教室后墙时，林筱归正低头抄笔记，耳边先传来林袅袅的声音：“原味芝士脆、草莓面包，再带瓶橘子汽水，怎么样？”

　　她抬头，就见林袅袅凑在桌前列清单，语气熟稔得像说自己的喜好。“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林筱归挑眉，指尖却悄悄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添了同款。

　　“跟你待这么久，这点喜好还猜不到？”林袅袅戳了戳她的胳膊，目光飞快扫过斜前方，又压低声音，“刚才看某人记东西，好像也写了‘芝士脆（原味）’。”

　　林筱归的耳尖瞬间热了，赶紧把笔记本合上：“少胡说，人家说不定是买给温仁川的。”话虽硬气，心跳却像被风吹乱的鼓点，没了章法。

　　秋游当天的大巴上，林筱归和林袅袅坐在一起，耳机分了一只。车刚驶离市区，林袅袅就用胳膊肘撞她：“看后排，某人老往咱们这儿瞟，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

　　林筱归假装没听见，转头看向窗外，余光却忍不住往后扫了一眼——林江志穿着浅蓝色连帽卫衣，正低头和温仁川说话，阳光落在他发顶，软乎乎的。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林筱归像被烫到似的，赶紧转回头，连耳机里的歌都听不进去了。

　　到了森林公园，自由活动的指令刚落，林筱归就被杜九清拉着去看枫叶，林袅袅跟在后面，时不时帮她们拍两张照。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林筱归的脚步顿了顿。

　　“林筱归。”

　　是林江志。他手里攥着一包芝士脆，耳根泛红，走到她面前时，视线还下意识躲了躲林袅袅的目光。“这个……我买多了，你要不要？”

　　林筱归还没开口，林袅袅先笑了：“哟，林江志，这么巧？我们筱归正好想吃这个。”

　　林江志的脸更红了，把芝士脆往林筱归手里一塞，没多说什么，转身就找温仁川去了。林筱归捏着包装袋，指尖能摸到里面酥脆的触感，心里也跟着软了一块。

　　“看，我就说吧。”林袅袅凑过来打趣，“人家心里明明有你，偏要装样子。”

　　“姐！”林筱归羞恼地瞪她一眼，却还是剥开包装，拿了一片芝士脆递过去，“吃你的，少管闲事。”

　　接下来的半天，好像处处都能撞见林江志。林筱归在湖边看锦鲤，转身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手里拿着瓶水，没喝，就静静站着；她和杜九清、林袅袅在小吃摊买棉花糖，刚接过粉色的那串，就听见温仁川的声音，转头就看见林江志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棉花糖上，嘴角还带着点浅笑。

　　最让林筱归心跳加速的是在山顶观景台。风有点大，吹乱了她的碎发，她刚抬手想理，林袅袅就先一步帮她别到耳后，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林江志。他手里拿着件薄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林筱归：“风大，别着凉。”

　　“不用了，我不冷。”林筱归下意识拒绝，却被林袅袅推了一把，接过外套：“拿着吧，人家好心，总不能驳了面子。”

　　林江志没多说，只是站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云：“像你手里的棉花糖。”

　　林筱归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把棉花糖往身后藏了藏。风裹着枫叶的香气吹过来，连空气里都带着点甜，林袅袅识趣地拉着杜九清往旁边走，留了点空间给他们。

　　两人没说多少话，就静静站着，直到温仁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江志！快过来，咱们去拍合照！”

　　林江志应了一声，临走前，忽然压低声音对林筱归说：“下午三点，山脚的枫林，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林筱归心里激起巨大的波澜。她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手里的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下午三点，枫林里满是红透的叶子，阳光洒下来，斑驳得像画。林筱归提前到了，手里攥着那包没吃完的芝士脆，来回踱步，心里又期待又紧张——他会说什么？

　　可约定的时间过了半小时，林江志还是没出现。林筱归的心里渐渐凉了下来，正准备转身离开，手机忽然响了，是温仁川打来的。

　　“筱归吗？江志他刚才下山的时候，没注意台阶崴了脚，现在在医务室呢！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没去成。”

　　林筱归的心猛地一沉，也顾不上失落，拔腿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她没看见，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林江志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枫林里，手里还捏着一片完整的枫叶，脸上满是懊恼——他本来想早点来，却偏偏出了意外。

　　医务室的门没关严，林筱归刚跑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温仁川的抱怨：“让你慢点下，你偏要跑，现在好了，脚肿得跟包子似的，还怎么跟人说正事？”

　　她脚步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轻轻推开门。林江志正坐在床边，裤脚卷到膝盖，右脚脚踝肿得老高，脸色有点白，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她时，眼里先是惊讶，随即闪过一丝慌乱，赶紧别开视线。

　　“你怎么样？”林筱归的声音有点发紧，走到床边，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肿起来的脚踝上，忘了要摆出来的冷淡姿态。

　　“没事，小崴了一下。”林江志说得轻描淡写，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床单，“温仁川没跟你说吗？我就是……没注意台阶。”

　　“没注意？”林袅袅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林筱归落下的芝士脆，语气带着点无奈，“下山的台阶那么缓，也能崴到，林江志，你这心也太不在焉了。”

　　林江志的耳尖红了，没反驳，只是低声说：“抱歉，没去成枫林。”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林筱归一下。她赶紧摇摇头：“没事，你好好养脚，说不说话都没关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温仁川识趣地拉了拉林袅袅：“走，咱们去给他们买瓶水，让他们说说话。”林袅袅看了林筱归一眼，跟着温仁川出了门，还顺手带上了门。

　　医务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枫叶的“沙沙”声。林筱归没话找话，把手里的芝士脆放到床边：“没吃完的，你要不要吃点？”

　　“不用，你吃吧。”林江志抬头看她，墨绿眼眸里带着点歉意，“本来……今天想跟你说点事的。”

　　林筱归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停在包装袋上，却没追问，只是轻声说：“等你脚好了再说也不迟，现在先好好养着。”她怕自己一追问，得到的又是没说完的话，最后只剩满心的失落。

　　林江志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刻意平静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好。”

　　后来林袅袅和温仁川买水回来，几个人又待了一会儿，班主任就通知要集合返程了。林江志的脚走不了路，最后是温仁川扶着他，慢慢往大巴车的方向挪。

　　林筱归跟在后面，看着林江志一瘸一拐的背影，手里攥着那片被她顺手带过来的枫叶——是她刚才跑去医务室路上，捡的一片红透的叶子，本来想给他，现在却没了递出去的勇气。

　　大巴车上，林江志和温仁川坐在后排，林筱归依旧和林袅袅挨着。车开没多久，林筱归就觉得有点困，靠在椅背上打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一件外套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她没睁眼，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是林江志那件薄外套。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她悄悄往外套里缩了缩，假装没察觉，任由困意把自己裹住。

　　林袅袅侧头看着她，又看了看后排偷偷望过来的林江志，轻轻叹了口气，没戳破。

　　返程的路比去时安静，没人再闹着唱歌，只有偶尔传来的窃窃私语。林筱归醒的时候，车快到学校了，外套还盖在她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把外套叠好，转头看向后排——林江志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还轻轻皱着，像是还在为没赴成的约定懊恼。

　　下车后，温仁川扶着林江志往校门口走，林筱归拿着外套，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快到门口时，她终于鼓起勇气，快步走上去，把外套递给他：“你的外套，还你。”

　　林江志醒了神，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谢谢。”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枫林的事，等我脚好了，再跟你说。”

　　林筱归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就跟着林袅袅走了。直到走进小区，她才忍不住回头，校门口已经没了林江志的身影，手里却还残留着刚才碰过他指尖的温度。

　　林袅袅看她这副样子，戳了戳她的胳膊：“放心吧，他要是真有话跟你说，不会一直拖着的。”

　　林筱归“嗯”了一声，心里却没底。她不知道林江志要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份藏在试探和遗憾里的心动，还要熬多久，才能不用再这样小心翼翼。

　　而另一边，温仁川扶着林江志回家，还在念叨：“你说你，有话就不能直接说？非要挑什么枫林，现在好了，不仅没说成，还崴了脚，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林江志攥着手里的外套，没说话，只是想起刚才林筱归递外套时泛红的耳尖，嘴角悄悄勾起了一点弧度。

　　他知道自己慢了点，也错过了很多次机会，但这次，他不想再拖了。等脚好了，他一定要把没说出口的话，好好跟她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