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下的契约》昭明辞

46、第四十六章：归途中的沉默与心跳

　　电梯金属门光可鉴人，映出林薇微微泛红、写满慌乱无措的脸，以及身后那道挺拔冷峻、却仿佛携带着无声风暴的身影。

　　逼仄的空间里，那件依旧攥在她手中的丝绒外套，像一个滚烫的、无法处理的证物，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雪松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天台上的那一幕，以及刚才车里那个石破天惊、让她方寸大乱的“理由”。

　　集团图书馆？

　　充实专业藏书？

　　骗鬼呢！

　　哪个集团图书馆需要总裁亲自在慈善晚宴上拍下一套百万级别的、小众的绝版设计书？！而且还是在她明确表现出极度渴望之后？！

　　「他一定是看到了！他一定是因为看到我喜欢才拍的！对不对？！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撞得她心慌意乱，血液奔涌，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她死死攥着那件外套，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丝绒面料，仿佛这样才能稳住自己颤抖的身形。她不敢回头，不敢看电梯门倒影里他的眼睛，只能僵硬地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这煎熬的旅程快点结束。

　　身后的江辰，同样沉默。他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似乎拿着那个装书的纸袋？林薇从模糊的倒影里勉强分辨。

　　他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一如既往的冷硬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掷下百万、抛出那个匪夷所思理由的人不是他。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就越是让林薇觉得心惊肉跳。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真的只是巧合？只是资本家一时兴起的‘文化投资’？」她又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叮——”

　　电梯终于抵达所在楼层。

　　门一开，林薇像只受惊的兔子，几乎是弹射出去，脚步踉跄地冲向客房方向，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和他的存在范围。

　　“林薇。”

　　冰冷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绊住了她的脚步。

　　林薇身体一僵，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他……他叫住她干嘛？！难道要收回外套？还是……要解释那套书的事？

　　江辰几步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却依旧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她手中被攥得皱巴巴的外套，然后落在她明显紧张失措的脸上。

　　他伸出手。

　　林薇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把外套往后藏了藏，声音发紧：“……我，我洗好再还给您……”

　　江辰的动作顿了一下，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无语的情绪？他并未坚持要回外套，而是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巧精致的拍品确认书和后续交接单据，递给了她。

　　“这个，”他语气平淡，公事公办，“你处理。”

　　林薇：“……啊？”

　　她呆呆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处理？处理什么？拍卖后续？这不是应该赵秘书或者集团财务部处理的事情吗？为什么会交给她？

　　“图书馆的入档流程，你跟进。”江辰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极其“自然”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就像在吩咐她处理一份普通的报销单，“确保顺利入库。”

　　「……」林薇彻底哑口无言。

　　所以……拍下书是为了集团图书馆，让她跟进入档是为了……让她有机会接触到这套书？甚至……以后方便借阅？

　　这个弯弯绕绕的逻辑，简直把他那点心思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欲盖弥彰到了极点！

　　她捏着那张单据，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所有的问题都堵在胸口，翻滚着，灼烧着。

　　江辰看着她那副欲言又止、眼睛瞪得圆溜溜、脸颊绯红的样子，眸色似乎深了些许。他并未再多言，只是极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主卧。

　　留下林薇一个人傻站在原地，手里捏着冰冷的单据，抱着温热的外套，心里一片狂风过境般的混乱。

　　直到主卧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她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

　　她逃也似的冲回客房，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毯上。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胸腔，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拍卖确认单，上面清晰地印着拍品名称和成交价格。那个数字，再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百万。

　　为了这套书。

　　为了一个……“集团图书馆”的需要。

　　她又拿起那件丝绒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混合着晚宴上的香槟和烟味，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乱的味道。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强势的维护。
　　他突如其来的共舞。
　　天台上的沉默与那件外套。
　　还有……这套价值百万、理由冠冕堂皇的绝版书。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让她害怕又隐隐期待的答案。

　　可是……可能吗？

　　那个冰冷、专制、永远用商业逻辑衡量一切的江辰，会做这种事？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薇，清醒一点！别被糖衣炮弹打晕了！也许他真的只是觉得那套书有收藏价值，顺便充实图书馆呢？让你跟进只是因为你刚好在场，而且你是‘觅光’项目的，也算跟设计沾边？」
　　「对！一定是这样！资本家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她努力说服自己，但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却在顽强地反抗。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看她？
　　为什么偏偏是那套书？
　　为什么把后续交给跟她？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脸埋进那件外套里。

　　冷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强势而迷人，像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无法抗拒，又心生畏惧。

　　这一夜，林薇注定无眠。

　　而一墙之隔的主卧内。

　　江辰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并未加冰。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璀璨却冰冷。

　　他脑海中闪过晚宴上她看到那套书时骤然发亮的眼睛，像坠入了星子，纯粹而充满渴望。也闪过她后来强压下的失落，像被雨打湿的花瓣，惹人……心烦。

　　所以，他拍下了它。

　　这个举动，甚至在他自己做出决定的瞬间，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冲动和……陌生。

　　他习惯于计算价值，衡量得失。那套书的价值，显然远超市场价格。但他还是做了。

　　甚至，鬼使神差地，将后续交给了她。

　　美其名曰：让她跟进入库。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他想起她刚才在电梯里和走廊上那副惊慌失措、满脸通红的模样，像只被吓到的、却又忍不住好奇试探的幼兽。

　　那双总是努力维持冷静、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真实情绪的眼睛……

　　他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灼至胃部，却无法驱散心头那丝陌生的、烦躁的滞涩感。

　　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更讨厌的是，这种失控，似乎……并不全然令人厌恶。

　　夜色深沉。

　　两间卧室，两个人，隔着一堵墙。

　　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心事，在寂静的深夜里，听着彼此无法听见的、躁动不安的心跳。

　　暧昧的张力，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交织，将两人越缠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