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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落子无悔 ...

  •   中学时代的那次叛逃给她的家庭留下了道阴影,自那之后,父母算是彻底打消了生儿子的念头,只是偶尔嘴上还是会提及:

      “不生也好,”

      “养儿子要奋斗,”

      “还是女儿省心。”

      任苏统统没有搭理,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

      不说话,拒绝交流。

      是年纪尚小的她,对抗世界的方式。

      沉默不是认同,而是无能时的蓄力。

      根深蒂固的思想靠个人的力量扭转无疑是渺小的,任苏知道,任苏再清楚不过。

      活着,先活着,撑到长大,撑到成年,如果可以活到那时候:

      她的命盘,

      以后她要自己转。

      ……

      “吃饭”

      门把手转了下来,黑暗里,发出急促的声音,

      “怎么又锁住门”

      母亲在门外嘀咕着。

      任苏打开灯:

      “知道了”

      照片塞回了抽屉里。

      时光流转,曾经努力靠近的十八岁,如今竟也可以说一声“还小”,今年,她二十三,那段灰暗的日子,一个人,真的走过来了。

      除夕当晚的餐桌上,他们吃了一顿沉默的年夜饭。

      昨天晚上对女儿一顿劈头盖脸骂的人今天反倒有了些后知后觉的过意不去,主动给任苏夹菜不说,还提前拿出了压岁钱:

      “收好”

      任苏吃了,也收了,但是她仍然沉默寡言,就“哦”了一声。

      任父越看越气,越看越难受,小时候的任苏不是这样的,特别活泼、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着,越长越歪,越来越安静。

      张嘴想说些什么,敲了敲筷子,任苏看过来时,半点好话都放不出,索性闭上了嘴,吃饭。

      高考之后,任苏做的几个选择,伤透了家人的心。

      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不缺她吃,更不缺她穿,结果还是白养了,一门心思往外跑,完全没把父母的考虑放心上,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填了个离家非常远的学校,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不说,节假日也没消息。

      如今他们年岁已高,白发增生,唯一的女儿却像个陌生人一样,一点都不亲近,深夜,两口子凑一起,总是忍不住抹眼泪。

      任苏出走的这五年,两个空巢老人在家,忙来忙去,心底仍然空落落的。

      家和万事兴,

      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两口子都特别难受。

      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见一次,说说话吧,又不知道说什么,张口就是,记得你小时候啊……

      每当这时,任苏总是默默听着,但是不置一词。

      毕业后,任苏开始找工作,他们想把女儿劝回来,在家附近找事做:

      “外面多危险你知道吗?”

      “你知道有多少骗子吗?”

      “年年上新闻”

      任苏不听,买了外省的火车票。

      任父气极,说出了句重话:

      “以后指望不上你了”

      任苏背过身,低着头,手止不住的发抖:

      “对不起”

      推开家门,不顾身后的一切。

      也是那一刻,他们真正意识到,他们的女儿,长大了。

      管不住了,不会听他们的话了。

      离家的想法在漫长的岁月里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直至成为参天大树。

      十八岁时,任苏决定了要走,后来,她真的做到了,说走就走。

      烟火在夜空中升起。

      隔着玻璃,任苏举着手机录视频。

      当年的山寨相机濒临高考时磕碰坏了,那段时间,由于一件事情,她和应丛闹冷战,这台承载着过去的容器理所当然得在她眼里不讨喜,坏了后就收进了一堆杂物里,现在不知道流落在家里的哪一个角落。

      它的使用寿命惊人的长,正常情况下两三年就得报销的商品愣是□□到了快高考,却又因为一个小磕碰而报废,就像她和应丛混在一起的命运一样,从小到大明里暗里闹过多少次都藕断丝连地走过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却为了一个从今天看来已经记不清名字是哪几个字的模糊脸孔而绝交了。

      命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应丛为什么会回南城,任苏不得而知,以往的新年,从幼儿园数起,直至成年前,应丛从未缺席,每一年,她们都一起过,走街串巷,烟花爆竹,在凌晨守岁……

      绝交后的第一年,总觉冷清,没有年味,不习惯,最终还是忍不住在除夕夜将过时,零点前,出门了,左右不过几百米,很快就到了应丛家,一开始,她还端着脸面,拿了一捆的仙女棒,站人家家门口一路绕着圈放,若无其事地绕来绕去,绕到后院后,才发现,空的,没有灯亮着,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手上那一根仙女棒熄灭后,任苏就回了家。

      第二年,吃完年夜饭后,她会出门散步,经过应丛家门时,瞥一眼,依旧没有人,灯是灭的。

      第三年,从小保留到大的守岁习惯断了,不到十点就睡觉了。

      第四年,她回播了一夜的春晚,打了几盘游戏,默默的在空间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新年快乐。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南城下雪了,应丛回来了,然后又在新年前走了。

      来来往往,堂而皇之,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

      任苏亦然。

      落子无悔,

      再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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