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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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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应丛是五岁那年认识的。
应丛是插班生,站在讲台上,班里的其他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她,对着那么多双眼睛,愣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冷冷的,看上去特别难相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任苏小时候是一个活泼的人,喜欢观察人,喜欢和人交朋友,对于这一位新转来的小伙伴,她是非常热心的,可惜老师没有把她们安排在一起,应丛坐在第三排,她坐在最后一排。
不过没关系,下课后,任苏像其它小朋友一样围着她,和她说话,第一天,围着她的人很多,任苏过去的时候只能站在外围,大家都对她很好奇,听着陆陆续续很多小朋友此起彼伏的声音,唯独没有新同学的那一道。
渐渐的,那些绕在她左右的小朋友都走了,第二天,第三天……
到最后只剩下任苏一个人围着她。
而应丛,从头到尾,都把她当空气一般,没有理她,任苏也不气馁,自说自话。
说不出为什么,有些人,第一眼看见,就很想亲近,忍不住。
越看应丛,越觉得她哪哪都好,不理人的小模样,也可爱非常。
真奇怪。
上课的时候,她也喜欢看着新同学的背影,她认真的侧脸,甚至,忍不住模仿她的动作,学着她,手撑着下巴;学着她,趴着小憩。
集体活动的时候,任苏想和她组队,她拒绝了。
老师看她一个人落单,询问她,而应丛仰着脖子,倔强地摇头。
形单影只、独来独往,这是彼时任苏眼里的应丛。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后,她看着应丛向老师借了一个电话,没有听见说了什么,但是放下电话后,应丛看上去不太好、不开心。
放学前,直到老师清点人数和家长交接的时候,才发现新同学不见了。
老师急得不行,打电话给父母都没有人接,最后直接去应丛家了。
而任苏的家就在幼儿园附近,很快到家之后,她灵机一动,来到了上次做集体活动的沙地上,果然,应丛就坐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摆弄着沙子,头埋得很低,也不发出声音,以至于任苏凑上前去时,看到她的眼泪时,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原先想说的都卡壳了,挠了挠头,憋出来一句:
“要不要……一起堆沙堡?”
应丛咬着嘴巴,瞪着她。
任苏想了想,弯下腰,试探地朝她笑:
“陪我玩嘛,”
“上次就想问你了,”
“新同学。”
有风过,吹起任苏额前的一绺乌发,晚霞的光晕打在她身上,摇曳的树影,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温柔。
应丛仍然瞪着她,手却放在任苏聚好的沙堆里,闷闷地说:
“怎么玩?”
任苏莞尔,
“很简单的,我教你。”
天黑之前,应丛要回家了,她对着任苏说,
“我叫应丛,答应的应”
“你叫什么?”
任苏站起身,
“任苏,责任的任”
“任、苏?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我允许你成为我朋友”
小应丛的语气很骄矜,但是由于年纪小,还不太会掩饰表情,她的面部表情是忐忑的、紧张的。
任苏早熟,并没有去计较,
“嗯,朋友”
应丛松了一口气,伸出手,任苏握了上去。
“要早点回家哦,大家都很担心你”
应丛别扭地应:
“知道了”
……
出车站后,看着满天的飞雪,任苏莫名想到了这一段往事,想到了她们的起点。
那时的应丛是怎么样的人呢?
如果说“独”是她对应丛的第一印象,
那么“爱哭”就是她对应丛的第二印象。
自从发现她一个人在沙地掉眼泪之后,后来,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她总能看到应丛哭,厕所、被窝、树下……
她的眼泪没有声音,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任苏每次看到,心脏都疼的难受。
忍不住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
很久之后,她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才知道这种情绪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心疼。
她心疼她。
她本以为她们的朋友关系只有她自己在意,应丛不冷不热,除非你主动去找她,要不然她不会来找你。
直到那一次——
任苏带了一根彩虹棒棒糖来学校,本意是想分享给自己的新朋友,课间时,拿了出来,结果被侧边眼神好的小男孩抢了,
“还我糖”
“不给”
小男孩拍了拍屁股,做了个鬼脸:
“除非你来追我啊”
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旁边的应丛就坐不住了,猛地扑了上去,和那个小男孩差点打了起来,小孩们围了一圈,任苏都被挤出去了,老师及时赶过来后,这场闹剧才结束。
糖在争斗的过程中摔在了地上,圆形的彩虹四分五裂,不完整不好看了,应丛握着糖,思索了半晌,还是倔强的把糖还了回去:
“给,”
“是他抢成这样的…”
任苏忍不住笑,
“对,”
“都怪他非要抢。”
应丛赞同地点头,一本正经道:
“你自己也得小心点,别以后又被抢了。”
任苏笑:
“没关系呀,”
“有你帮我。”
应丛刚要张嘴说话,就被顺势喂了一瓣糖,特别甜。
任苏眼神亮亮的,看着她笑。
真是一个别扭的爱哭鬼。
“放学后,我们一起玩吗?”
任苏看着应丛,这一次,应丛没有拒绝。
任苏牵她的手,也没有抽回去。
此后,任苏总是主动去牵她的手,应丛不自然但是也默许了;渐渐的,在某个平常的一天,换成了应丛去牵她,之后,就差不多一直是这样了。
幼儿园时,她们成为了全园最好的朋友,也是关系越来越亲近后,任苏才知道,应丛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无暇顾及她,就把她送回老家上学,南城对应丛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她不喜欢这里,她想回云城,这里没有她熟悉的人,她不喜欢南城,所以,刚来的那几天,她不想搭理任何人,她以为自己可以回去,爸爸妈妈会来接她,可是没有,她不死心,憋了一个星期才打电话给父母,却得知了以后都要待在这里的消息,一时情绪控制不住,不想待在幼儿园也不想回家,时机到了,就偷溜了出去,又不知道能去哪里,就到了上次公园的沙地上。
刚来南城的那段日子,应丛总是忍不住掉眼泪,后来有了任苏后,才慢慢习惯了这座城市。
小时候,南城的马路没有红绿灯,车多,应丛左看右看,牵她的手紧紧的,没车后,就立马拉着她的手,跟兔子一样跑过去,任苏每次都配合着她,包括相约一起去逛超市,一起去赶集,人都特别多,像怕她走丢一样,应丛总牵她手牵的特别用力,十指相扣。
两个人之间会说很多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任苏说,应丛应。
任苏问过,会不会觉得她烦,应丛摇头,不会,我喜欢听你说话。
一个热闹,一个安静;一个倾诉,一个倾听。
好像上辈子,她们俩就是好朋友一样,在一起时哪怕不说话,也不会冷场、尴尬,天定的缘分。
再后来,她们一起上小学,家相隔几百米,每次周末,应丛总会早早的来敲门,你要说她早起吧,到了任苏家后,又犯困,爬到床上后,挨着任苏,睡着了。
小时候,邻居小孩因为胖被家人取小名叫球球,任苏听了,琢磨着也给应丛取一个小名,
周末约好的九点见,应丛总是天还没亮就跑过来了,早早的,早早,早早,早早……
就这样,应丛的小名诞生了,早早。
又是一天这样的周末,任苏都下床了,应丛还睡在床上:
“早早,不是说去玩吗?”
她轻轻地摇应丛的手臂,
“困”
应丛的声音含糊不清,还带着莫名的委屈:“都怪你害的我也睡着了,”
“现在起不来了,”
“再睡会。”
她钻进被子里,耍赖皮。
终于醒了之后,一起写作业,写着写着,早早撑着下巴看她,故意一直看她,任苏抬头,两个人相视看了几秒,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
“哈哈哈”
……
晴天,蓝天白云,任苏骑着单车,早早坐在篮子里,拥抱着风;雨天,大雨倾盆,一把伞,两个人,头贴在一起。
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春夏秋冬,两道影子,越来越近,渐渐交合在一起,变成了一道影子。
两个人,一道影子;
天时地利,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