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16、第 16 章

　　此后几天，宗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味在家学习。中间周君台来过一次，给她送了一套餐具，说是周镇武赔给她的。宗棠从猫眼看到是周君台，直接就没开门，让他放到外面了。等收进来打开，宗棠差点被这套华贵的餐具闪花了眼。自知厨艺配不上这套餐具，她也没用，把包装恢复原状，准备找机会还给周镇武。至于那些碎掉的盘碗，她想等唐桂秀回来一起去农贸市场买点。
　　初七，宗棠把手机开了机，给唐桂秀打电话问清楚归程。唐桂秀初八下午回来，宗棠趁机把冰箱也清理了一下，该扔的全扔掉，省得唐桂秀回来继续吃。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看到冰箱角落里的两盒海鲜。一条深海鱼，一只龙虾，都配好调味料了，上锅蒸蒸就能吃。除夕那晚宗棠实在懒得动了，加上已经有其他海鲜，这俩就没做。结果放到冰箱，一直到这会才想起来。
　　宗棠犹豫半天，还是放回去了。她和唐桂秀平时海鲜吃得少，尤其是唐桂秀，借口吃不惯，只要做鱼，都是先紧着宗棠吃。任宗棠怎么劝说，最多就只夹一筷子，多了一口也不吃。这个鱼看着就好吃，她决定等唐桂秀回来一起吃。如果唐桂秀问起来，就说是宗文忠给的。
　　白白便宜宗文忠当了个好人。宗棠觉得不值，可一想到要跟唐桂秀解释除夕为什么没去宗文忠家，为什么会跟周镇武一块吃饭，她又怕解释不清，无端生些麻烦。
　　宗棠想的出神，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她以为是唐桂秀，立即起身去接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是高菲。
　　宗棠都忘记跟高菲交换过电话号码的事了。“你在家吗？我过去接你，中午请你吃大餐！”电话那头的高菲听起来很兴奋。宗棠很痛快的答应了，自重生以来，高菲和杨晓晨是她交到的为数不多的同龄朋友。或许是上辈子活了三十岁的缘故，她看自己的同学，总有种看小孩的感觉。这也让她在同学们眼中有些“闷”，很难找到合适的话题一块聊天。她和高菲、杨晓晨讨论的也是大多是学习，其他的话题交流也不多。
　　高菲家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宗棠坐进去，高菲立即打开了话匣子。她刚从泰国度假回来，人晒黑了一圈，也瘦了不少。
　　“今天为什么一起吃饭啊？我以为你还叫了杨晓晨。”宗棠接过高菲送的礼物，大方的道谢，是一根镶满水晶的手链。
　　“我妈厂子今天全面复工，包下了我说的那间超好吃的餐厅，咱也去凑热闹。”高菲笑着说。
　　“不都是初八开业吗？”宗棠问。
　　“我妈讲究七上八下，她这些年都是初七。无所谓了，其实厂子里一直都有人上班，产线一旦开启，没法停下来的。初七就是所有人都回来了，找个理由大家一块吃饭。”高菲跟宗棠详细解释了一下工厂的运作模式。这对宗棠来说都是头一次听，她听的津津有味。
　　“我以前跟别人说这些，没人感兴趣的，你居然还听进去了。”高菲大感惊奇，“黄雯琪他们一听我说这个就立马让我闭嘴。”
　　宗棠笑笑，“我没接触过，好奇嘛。他们家里可能都是做这个的，日常老听长辈说，估计都烦了。”
　　高菲又跟宗棠讲起了去泰国的种种见闻，包括跟黄雯琪等几个玩伴之间的故事。宗棠发现，高菲在年前和黄雯琪那几次吵嘴的不愉快早已完全消失了，哪怕经常吐槽黄雯琪，可是她们几个的友谊还是坚不可摧。这其中，包括庄嘉誉。其实宗棠已经慢慢察觉到，高菲以前不喜欢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跟他们不是一块成长起来的，不算知根知底的“圈内人”。另一方面因为自己当时满眼都是庄嘉誉，跟高菲几个人压根就没想搞好关系。因此遭到了高菲小团体的排斥。
　　高菲和庄嘉誉几个，父母都是生意伙伴，利益往来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几个也经常见面。哪怕现在有些观念冲突，也并不妨碍相互之间的交往。这大概就是年少的友谊了，或许以后会慢慢渐行渐远，或许会捆绑终生。但就目前来看，他们的友谊比高中同学之间的情谊牢固得多。
　　车子开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二十里堡的一家酒店。看起来很像个农庄，名字也很接地气，叫“方圆生态山庄”。进去之后，宗棠发现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温室大棚，假山、小溪、茂密的阔叶植物，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身处某个亚热带城市。依靠绿植，各个桌子之间竖起了天然的屏障，哪怕邻桌正在高谈阔论，也不会影响到自己这桌。
　　“那边人太多，咱俩到这边，是小桌。”高菲带着宗棠，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处小瀑布，几步开外有张四人桌。
　　坐下之后，宗棠发现桌上摆了三套餐具。
　　“杨晓晨不是不过来吗？”宗棠问。
　　“这是我妈的，她说等会过来吃碗饭。她没空吃饭的，你看这些桌子，她得带着那帮高层挨桌敬酒。”高菲说。
　　听到高菲说她妈妈等会过来，宗棠忽然觉得后背一紧。她慢慢的用热水烫了烫碗筷，想起上学期某天她跟高菲说的盖工厂的事。 “高菲，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家要扩大生产，定了吗？”宗棠不经意的问。
　　“不知道啊。后来没动静了，他们也不聊这事了。”高菲直爽的说。
　　宗棠略微放松了下。菜是早就点好的，两人落座没多久，就开始一道道上菜。与此同时，大厅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酒店服务员上菜的吆喝声，工人们兴奋的聊天声，加上盘碗酒杯的碰撞声，让整个大厅都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宗棠这边的菜也上齐了，四菜一汤，很家常，但是滋味很足。她夹了一筷子高菲极力推荐的小炒黄牛肉，果然又香又嫩，非常下饭。
　　等一碗饭快要见底的时候，高菲的妈妈李英雪过来了。她跟宗棠想象中的干练女性不太一样，反而是有些丰满、一团和气的样子。如果不是高菲介绍，宗棠压根想象不到这是位企业家。
　　“你们吃饱了没？菜够不够，再加条鱼吧。”李英雪坐下，长舒了口气，端起饭碗大吃了一口，“终于吃上一口饭了，饿死我了。”
　　宗棠大为震撼，高菲倒是见怪不怪，忙不迭的把菜拨拉到李英雪的碗中。“来条家烧黄鱼吧，我们这些菜都吃的差不多了。”
　　李英雪点头。高菲叫了几声服务员，但是太忙没人过来，于是她主动起身去找人。宗棠想和她一块去，却被李英雪叫住了。
　　“菲菲的同学吧？你坐，让她去就行。这点小事，她能办。”李英雪笑着说，“你叫宗棠？听菲菲说你期末考试进步很大，祝贺！”
　　“谢谢……阿姨。”宗棠有些别扭的称呼，“我这成绩也拿不出手，菲菲比我优秀多了。”
　　李英雪不在意的挥挥手，“嗐，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爸是宗文忠？前几天我还见过他。老宗春风得意啊，去年年底又拿下了城北的一块地，那个地方据说要规划高铁，可让老宗赶上好事了。”
　　宗棠嗯了一声，是对李英雪第一个问题的回应。后面李英雪说什么，她也只是微笑以对。以宗棠有限的见识，她几乎能确定，李英雪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要请她吃饭的。
　　李英雪又吃了两口菜，“说起来，我当年跟燕敏关系也很好，我和老高还是在她张罗的一次酒席上认识的。”
　　宗棠心里咯噔一下。燕敏，房燕敏？
　　“您说的，是我妈妈？”宗棠有些不确定的问。
　　“对。你妈来临州那年，先来我们厂里干了大半年。那会我也在财务室，就认识了。后来，我去营销部轮岗，你妈妈没多久也辞职了。”李英雪回忆，“燕敏这个人，心思缜密，很适合干财务。我劝她别走，挣得虽然少，但都是落到自己口袋里的。伸手问别人要钱，哪怕是自己的丈夫，时间长了，也不行。”
　　李英雪有一会没说话，看起来像在回忆当年。
　　可惜房燕敏没有听她的话，执意辞了职，回家安心当起了家庭主妇，一心照顾宗文忠。宗棠在心里默默补上了李英雪的话，有些不是滋味。她的记忆里，房燕敏一直都在围着宗文忠转。每天宗文忠回家，迎接他的都是房燕敏贴心的问候和可口的饭菜。小时候宗棠不懂事，发现自己的同学父母都上班，就跑回来问房燕敏为什么不去工作。房燕敏说什么来着？宗棠不记得了。放弃自我，把心思全放在别人身上，最后的下场就是成为众人偶尔唏嘘的谈资。
　　不仅是房燕敏，上辈子的宗棠，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