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17、第 17 章

　　“老宗有些事，做的不地道。我们这说起来，都是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听说你现在自己住？”李英雪突然问，“那这个年你怎么过的？去老宗那边吗？”
　　宗棠从房燕敏的回忆中猛然惊醒，“嗯，我还住在老房子里，上学方便些。我有个住家保姆，日常生活不用担心。”她没正面回答李英雪关于过年的问题。
　　“老宗也是，不能把你扔给保姆，就撒手不管了呀。”李英雪替宗棠抱不平。
　　“还行，我算是自理能力挺强的。我两年多没见我爸了，要是阿姨你今天不提他，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宗棠笑笑。
　　“什么？两年没见他了？！”李英雪拿出手机，“那可不行！我今天必须当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我要是不认识燕敏就算了，朋友一场，也不能看着她女儿这么受欺负。”
　　“阿姨！”宗棠连忙起身，死死按住李英雪的手，“你打了这个电话，会让我爸以为我有多大意见。万一他给我停了保姆让我住校怎么办？我走读的话，还能住在自己家，起码还能睡个安稳觉。”
　　宗棠再三劝说，李英雪才满脸怒火的收起手机。“太不像话了！改天见到老宗，还有邓羽蓉，我必须得说说他俩！他俩住在高新区住别墅倒是住得自在，也不能不管你！再说了，住高新区也不耽误走读，那么大个别墅，还缺一间房？”
　　“阿姨，没必要。”宗棠喝了口水，说起来，高菲这道菜点的也太久了。“我都没去过那边的别墅，估计也住不习惯。贸然搬过去，一下子打乱所有人的生活节奏，也不是好事。”
　　李英雪仔细看着宗棠，这是一张只有16、7岁的脸。聊天的时候，她故意提起房燕敏、宗文忠，想扰乱宗棠的情绪。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是很难冷静说话的。超高压电线的事，是不是宗棠凑巧说的，李英雪自信能从宗棠的回答中发现端倪。可是，眼前的宗棠，对房燕敏没有过多的缅怀，对宗文忠没有深重的怨恨。故作高深、愤世嫉俗，宗棠通通没有，只有一个长期独自生活的高中女生应有的反应。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李英雪第一次听到高菲说高压线的事时，直觉以为是宗文忠耍的把戏，为的就是不让她拿那块地。可是她对高菲旁敲侧击，问出的也只是宗棠的学习。在焦虑的驱使下，李英雪过年期间专程进京拜访了“业内人士”，几经周折，得到了跟宗棠说的差不多的答案。那块地，不能拿。起码最近几年不能拿。随着国内超高压输电技术的普及，很多原先的输电线路都要进行升级，迁改线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李英雪放下了大半个心，起码证明这件事跟宗文忠无关。她转而又怀疑是宗棠想拿这个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借着高菲跟她示好。于是先按兵不动，又忽然让高菲请宗棠吃饭，中途借故将高菲支出去，跟宗棠拉家常先说认识房燕敏的事，借此降低宗棠的警惕心，最后才慢慢引到宗文忠身上。没想到，宗棠不仅两年没见宗文忠了，就连宗文忠的别墅都没去过。
　　那宗文忠的内部消息，宗棠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也就是说，宗棠能说出那番话，完全是巧合。
　　李英雪暂时放下心来。她余光瞟到高菲走近的身影，“再怎么样，你和宗文忠是父女，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以后等你进了社会，说不定还得指望他的关系网。跟他处理好关系，对你没坏处。”
　　“嗯，我明白，谢谢阿姨提醒。”宗棠察觉到李英雪的神经忽然放松了，顺带着周围的气场也放松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个精神紧绷的企业老总和一个精神放松的企业老总，宗棠绝对选后者。
　　高菲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红包。
　　“你怎么才回来？去捞鱼了吗？”宗棠打趣高菲。
　　“哎呀别提了，路上碰到了一堆人，非要给我塞红包。我不要他们就硬塞，妈你看，都在这里。”高菲掰着手指头跟李英雪说分别都是谁，李英雪苦笑的捏捏额头。
　　“你先收着吧，都是人情债，你不收我以后也不好给。”李英雪起身，“我去前面看看他们吃的怎么样了，你俩慢慢吃。车在外面，要走的话你自己联系司机就行。”
　　“鱼还没来呢！”高菲喊道，结果李英雪已经快步消失在假山后面。
　　“你刚才跟我妈聊什么了啊？”高菲好奇地问。
　　“就是学习成绩。还有你妈妈认识我妈，跟我说了些以前的事。”宗棠说。
　　高菲早就从李英雪那里知道了宗棠家的事，也就不再继续追问。没多会，家烧黄鱼上桌了，为了不浪费，两人又努力吃了一番。下午，两人又结伴去逛了会书店，买了些练习题。等宗棠回家，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中午的那顿“鸿门宴”。李英雪大概以为自己从宗文忠那里听说了什么，所以想从自己这里打听点消息。先是晾了她一个多月，然后突然请吃饭，还谈起和房燕敏的交情，最后又为她打抱不平。换做上辈子毫无心机的宗棠，说不定早就感激涕零，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
　　但是这辈子的宗棠，有了些阅历，也长了些心眼。她尚不能判断李英雪是敌是友，也不能被其牵着鼻子走。
　　唉，这个消息卖钱的路子不好走啊。宗棠盯着天花板发呆，还以为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手交钱，一手拿消息。结果自己压根没有可以信任的买家，空有一肚子超前信息也没用。
　　宗棠知道，李英雪这个人不好糊弄。其实看以后高菲会不会疏远她，大概就知道李英雪的态度。她又想起上辈子宗文忠没竞标上的那几块地，还有一些公司的内部信息，这些也很值钱，但至少要五年以后才能发挥作用。现在就算直接到大街上贴小广告，包括宗文忠都不会相信。别急，再等等，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重生回来这小半年，自己还不是在茫然无措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宗棠这么自我安慰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宗棠睡的不太安稳。总觉得自己漂浮在一个漆黑的空间，四周漫无边际的，她既够不着顶，也抓不住地。她心里明白这是被魇着了，可是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猛然间，身上好像起了一层火，她觉得从头到脚每根神经都透着剧痛，这火光似乎要钻进她的每一寸皮肉，直至把她烧成灰烬。
　　“小棠！小棠！”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身上的火光忽然褪去，一层冷汗弥漫了上来。宗棠勉强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焦急的唐桂秀，拿着毛巾正在给她擦汗。
　　“唐姨……”宗棠一出口，沙哑的嗓音让自己都吓了一跳。
　　“哎哟，我幸亏早回来一天。你发烧了知不知道？我敲门也没人应，打你手机也不接。”唐桂秀端来温水和感冒药，“快把药吃了，再睡一会。”
　　宗棠挣扎着起身，身上黏糊糊的，这是刚出完一层汗，怪不得做梦身上像有火烧。猛灌了一大杯热水，宗棠感觉汗慢慢发出来，她接着躺了下去。唐桂秀拿来切好的哈密瓜，放在她床头。
　　“唐姨，你不是明天回来吗？”宗棠有气无力的问。
　　“本来说是明天，但是今天一大早我哥他们接了个电话，有个单子明天必须得送到货，这不匆匆忙忙的回来了。”唐桂秀说，“那套餐具是哪来的？你爸给的？这边的盘碗呢，我刚才找盘子放水果，怎么没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