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棠》千千万万山

15、第 15 章

　　一觉醒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过年好啊宗棠。祝你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心想事成！”宗棠给自己拜了个年，又给唐桂秀打去电话。那边听着很热闹，两人匆匆聊了几句就挂了。
　　外面鞭炮声依然不停，几乎是从昨晚天黑响到今天天亮。一出门，宗棠被呛鼻的烟火味差点熏了个跟头，楼下孩子三五成堆，都在研究放鞭炮。放吧放吧，也没几年可放的了，很快就全面禁放了。宗棠这么想着，来到了公交车站。大年初一的公交车班次少，宗棠等了好一阵。这么一耽误，等到了苇湾社区，就快中午了。宗棠顺着记忆，往社区的东北方向匆匆走去，那边有个老小区，是以前19中的教师楼。后来19中合并到其他中学了，年轻教师们都搬走了，只有部分退休的老教师还住在那里。宗棠到了跟前，却有些傻眼。这会小区并没有进行更新改造，楼房外立面都是灰扑扑的，长得一模一样，压根分不出哪是哪。宗棠转了几圈，连问路的街坊都没遇到，反而都是附近的租户，根本不认识殷老师。
　　宗棠有些失望，她站在路口，不知道该继续问问还是回家。正犹豫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急匆匆的人影，待看清之后，宗棠脸上瞬间有了喜色。
　　虽然跟十几年后的样貌有差别，但是宗棠还是能认出，这是殷老师的小儿子殷华勤，也是苇湾社区的社区警察。宗棠开店之后，殷华勤在殷老师的嘱托下，对宗棠很关照。
　　“你好，请问您知道殷世权老师住哪吗？”宗棠问。
　　“你是……”殷华勤日常工作中打交道的人太多，他有些记不得眼前的少女。
　　“我妈妈是殷老师以前的学生，我是替我妈妈来给殷老师拜年的。”宗棠临时编了个借口。
　　“哦，那你可问着人了。那是我家老爷子，走吧，我正好也要过去，我带你去。”殷华勤很痛快的答应了。
　　“谢谢叔叔！叔叔新年好！”宗棠赶忙拜年。
　　绕过几栋楼，殷华勤熟门熟路的敲门，开门的是殷世权的妻子赵素梅。
　　“妈！过年好！祝你和老爹身体健康！”殷华勤中气十足的喊道。
　　“来了啊？快进来。你舅舅他们刚走，等会你也过去趟。”赵素梅说，“你爸在阳台上浇花呢。”这时她看到了跟在殷华勤身后的宗棠。
　　“这是？”
　　“老师过年好！我是来给殷老师和您拜年的，我妈妈以前是殷老师的学生。”宗棠知道赵素梅也是退休的小学老师，连忙说明来意。
　　“谢谢你，也祝你和你的妈妈新年好。快进来坐。”赵素梅虽然有些疑惑，她从来没见过宗棠，但还是热情的把她迎进屋。
　　房子不是很大，但是布置的很温馨。客厅里放了几盆君子兰，茶几上摆着一盆开得正旺的仙客来，与阳台连接的窗台上，摆了一溜五颜六色的报春花。阳台上一眼看过去，也是绿叶葱茏的景象。
　　宗棠有些拘谨的坐下，赵素梅倒了杯茶水，她连忙接过来。
　　殷华勤走到阳台，跟殷世权说了几句话，接着拎着几箱礼物要出门。
　　“不用等我吃饭了，我看谁家菜好就留下了。”殷华勤笑着说，被赵素梅嗔怪了几句。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是哪一级的学生啊？”殷世权已经从殷华勤那里得知宗棠的来历，好奇地问她。
　　“我也不太清楚，她没跟我说过。”宗棠把茶杯放下，“她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了。”
　　殷世权和赵素梅大感意外，两人对视了一眼。
　　“她去世前跟我说起过，殷老师教她的时候曾讲过一些道理。生活就是用一件好事去覆盖坏事的过程，人生必定有很多遗憾，但是好事发生的多了，遗憾就不会成为人生的主旋律。”宗棠看着茶杯，轻声说，“妈妈去世后，我一直记着这些话。今年我经历了些难过的事，靠这些话才坚持下来。所以，想来看看您，想跟您说声谢谢。”
　　殷世权叹了口气，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刚才他和赵素梅还以为碰上讹人的了。这些道理，他以前经常跟学生们说。哪怕退休了，也会时常讲给后辈听。
　　“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多大了？”赵素梅和蔼的问。
　　“我叫宗棠，宗旨的宗，海棠的棠。过了年就17了，这会上高一。”宗棠回答。
　　“在哪个高中啊？”赵素梅问。
　　“临州实验高中。”宗棠老实回答，“不过是普通班，我成绩一般。”
　　“哎哟，跟小睿一个学校呢。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能考上实验高中的，初中也都是好孩子。”殷世权说。“我孙子殷睿，也在实验高中，跟你一级的。”
　　“哦。”宗棠满眼迷茫，级部一千多人，除了本班的同学，她真的不认识哪个是殷睿。
　　“他在屋里打电话呢，马上就出来了。”殷世权说，“这些年我教过的学生太多了，可能已经不记得你妈妈了。但是，我为曾经做过她的老师自豪。虽然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你又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日子苦点其实不算什么，精神垮了才可怕。你得知道你要干什么，得有个清晰的目标，哪怕目标就是把这盆花养活都行。”
　　一番话说的宗棠心里酸酸的。她低头装作抿头发，却悄悄抹了把眼角。这番动作被赵素梅看到，她瞪了殷世权一眼，抓了一把瓜子花生塞到宗棠手中，“大过年的，说点开心的。你殷老师年纪大了，就喜欢教育人。别想那些过去的事了，往前看，往前走。来来，吃点瓜子，这个花生是我自己炒的，纯原味花生，可香了！你快尝尝！”
　　赵素梅剥了块糖，非要宗棠吃。“过年啊，就得吃点甜兮兮的，我们现在想吃吃不动了，你们能吃就多吃点。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年纪过什么日子。你这么小，未来还长着呢，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大造化，别担心。”
　　糖块很甜，甜到嗓子眼都齁得慌。宗棠用力点头，“我明白的。”
　　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三个人正聊着，里屋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刺猬头，一身腱子肉，看着非常精神。
　　“小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同学，宗棠。跟你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殷世权笑着说。
　　殷睿有些疑惑，宗棠？不认识。
　　“我在13班，普通班，你在哪个班啊？”宗棠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1班。”殷睿回答。
　　宗棠不觉瞪大眼，1班！实验班！这个看起来像个练体育的男生，居然是个纯纯的学霸！
　　“爷爷，我出去一趟，十分钟回来，同学来拿套卷子。”殷睿扬了扬手中的试卷。
　　宗棠又被震惊到了。大年初一，学霸们依旧在做题讨论试卷，而她这种学渣，居然还想休息一下。人比人气死人，能成为学霸确实是有道理的。
　　“殷老师，赵老师，我也要走了，谢谢你们。祝你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宗棠赶忙起身，也跟着殷睿一块往外走。今年能见到殷老师一家，她已经非常开心。老两口一上午已经招待了不少亲朋好友，也该让他们休息一下。
　　“以后有时间，就来坐坐。”殷世权也不强留她，和赵素梅把她送到门口，笑着送她和殷睿下楼。
　　殷睿个子高，步子大。除了单元门，转眼就走的不见人影。宗棠毫不在意，自己默默地往公交车站走，边走边想回去应该做几套卷子，把这两天懈怠的功夫补回来。拐过一栋楼，宗棠不经意的往墙角一撇，目光顿时定住了。殷睿和一个女生，正亲密的靠在一起小声说话。
　　宗棠连忙急匆匆的走开。什么大年初一做卷子！学霸的世界真的难以理喻好吗！明明就是……就是……宗棠回头，努力抻直了脖子回望。
　　那两颗头靠的过于近了。非要说是普通同学关系，实在有些勉强。
　　不过，这跟她也没关系。宗棠加快步伐，她看到了不远处公交车的身影。不过呢，下午该做的卷子，还是得做。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一天不学都会退步！宗棠给自己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