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老婆每次都不是人》水影迁

2、第 2 章

　　江风祭在海边咳了很久，单薄的身体咳的发抖，黑色的发丝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西装沾水后紧贴着他的身体，沉重又黏腻。
　　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回到人间，是一种公认的幸运。但是生还所伴随的疼痛，浑身上下每个细胞叫嚣的不适又在告诉他，这是应付的代价。

　　江风祭驯顺地忍受着这些疼痛，疼到忍受不了的时候会发出两声呻吟，他并不后悔，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他在海边咳嗽了很长时间，才逐渐缓了过来。

　　肺部的不适逐渐缓解，而另一种刺痛更加鲜明了。
　　江风祭摸了一把脖颈，收回来时手上沾了红色的血。
　　他垂眸做出判断：自己的脖颈有一处伤口，不大，或许是坠海的时候，被鱼咬了一口。

　　江风祭没怎么在意，伤口不大，不至于让他失血过多而丧命。他在海边坐了一会，准备攒点力气，去向渔民求助。
　　远处有村庄，他看见了升起的炊烟。村庄离他这比较远，走到那里需要费点力气。江风祭的身体素质一般，折腾自己那么久，能活下来就是命大。

　　但是，只要到了村庄有了电话，就能找到人来接他。
　　江风祭的父亲是个有名的企业家，江风祭是他的独生子。
　　但是他生活的并不好。

　　母亲早逝，他幼年时无人庇护无人关爱。在长大后，父亲发现江风祭在经商方面没有天赋，就早早的放弃了对他的培养，对这独生子熟视无睹，转而和情人生下了好几个私生子。
　　江风祭和他父亲之间没什么亲情，但是他父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重视脸面，就不会放着明面上唯一的孩子不管。

　　总之，只要他走到村庄去求救，之后就会有专业的人员过来，就像他之前所经历的一样。

　　太阳西沉，转眼间就被海水吞没了大半，只剩下几缕金色的余晖将云层照的金灿灿的。
　　江风祭坐在沙滩上，海水一波一波的漫过他的脚踝，似乎要将他再度拉进深海。
　　太阳将落，海水也显得冷，一次次漫过脚踝带走热量，已经足够让人不适了，但是江风祭没有动作，此时的他已经无力顾及了。

　　江风祭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眼前的事物好像在摇晃，天旋地转，给他一种失重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想要缓解痛苦，却发现一阵麻痒自脖颈的伤口蔓延至全身。
　　男人晃了晃身体，再度倒在了沙滩上。
　　半干的发丝扬起又落下，最后重新贴在了脸颊上，江风祭嘴唇颤抖，眼神涣散起来。
　　海里有不少带毒的生物，或许他的脖颈就是被那些动物咬伤，现在毒素发挥作用了。

　　江风祭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意识也愈发模糊起来。
　　或许这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江风祭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的意识回到那混沌的黑暗中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的感知到了一点动静。
　　有人发现了他，焦急的说着什么。
　　江风祭还不能掌握自己的身体，也听不清那人的话，如同身处满是迷障的梦中，找不到方向。
　　他竭力调动自己的身体，花了一段时间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他看见了一个女孩。
　　女孩是黑色长发，发丝还在滴水，她是从海边回来的吗？

　　女孩原本表情焦急，但是看见他睁开眼睛，似乎松了一口气，小姑娘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了什么，江风祭没听清，看口型应该是让他在这等一会，她去找人救他。
　　女孩向村庄跑去，江风祭目送着她的背影。

　　渔民常年和海打交道，或许他们知道如何处理毒素，自己或许还有救。
　　江风祭在内心发出一声叹息，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他从未反抗过命运，任凭自己就像河流里的一片落叶那样，随波逐流。

　　晚上的风很凉，带有海的咸湿气息。海浪拍打岸边遵循着某种规律，潮涨潮歇，永不停息，听的时间长了反而习惯了，如同催眠一般。
　　江风祭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中他感受到了风。风从远处吹来，带来了歌声，奇异的韵律，不像他曾经听到的任何一种，歌声从远及进，唱歌的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远处……来人是从岸上过来的吗？

　　不，不，那声音分明来自海上！

　　江风祭悚然一惊，如同做噩梦被惊醒一般，心脏狂跳。
　　一种莫大的恐惧啃食着他的心，他的呼吸急促、手脚发麻不听使唤，就像遇到了天敌。
　　但是，任凭他如何努力的调动身体，他的身体依旧是软绵绵的，就像处在毫无防备的梦中。
　　是毒素发挥作用了吗，还是这歌声的蛊惑？
　　祂自海上来，祂是什么？祂会……吃掉我吗？

　　这种非自然的力量，以及用歌声蛊惑人的能力，让江风祭想起了海妖。
　　传闻中，海妖能够让船只失去方向，它们掀起巨浪，用歌声蛊惑水手，引诱水手跳下船，完成对人类的捕食。

　　江风祭确信自己成为了海妖的猎物，不幸的是，他并没有被歌声蛊惑，他的意识还是清晰的。
　　但是他的身体动弹不得，这就代表着没办法逃跑，只能绝望的留在原地，就像地上的一块肉，等待着那可怖的猎食者将他捡起活活吃掉。

　　江风祭为自己想过千万种死法，都未曾想过这种结局。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直认为海妖是不存在的，那些古人构筑的幻想被今人采用，实验室制造出了扭曲的怪物，却被冠以神话的名字。

　　江风祭的父亲是做医药行业起家的，江风祭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但是他知道，父亲的公司做的太快、太大了。
　　他父亲是是白手起家，建立的医药公司却硬生生挤进了拥挤的市场，这么长时间以来依旧发展的很好，甚至成为了一大巨头。
　　或许是他的父亲太有商业手腕了，又或许是……他掌握了某些“专利”？

　　江风祭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情，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让幼时的他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他曾误入过实验室的某层，在里面看见了疑似海妖的身影。
　　半人半蛇，那张脸上充满着类人的愤怒和狰狞，伤痕累累却又无知地撞上透明玻璃，伤口往外流血，在水中被稀释成更浅的颜色。
　　幼年的江风祭被海妖吓到了，回去当天就发起了烧，成年之后他再度回忆那一幕，倒是多了新的想法。

　　捕食和被捕食永远在自然界上演，不管是谁被吃掉都不稀奇，除了死者本人，又有谁会为他真心哀悼呢？
　　江风祭放弃了挣扎，正如强大的海妖会被人类捕捞，成为试验的耗材一样，海妖同样也同样的将人类视为猎物，食用血肉，吮骨吸髓。
　　现在的他和过去实验室的海妖是一样的，都是被困在那，都是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却难以抓住，难以挽留。
　　这是绝望的滋味。

　　祂到来时，海浪平息。

　　江风祭只能听见歌声，奇妙的语言、独特的韵律，音调是那样柔和，仿佛是流淌的月光。
　　任谁听见了这样的声音，都不会把它和恐怖的掠食者联想到一起吧？
　　江风祭内心苦笑。
　　歌声停下了，海妖已经发现了他。

　　江风祭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是生死一线是最能挑动心脏的，他一次次的沉迷其中，直到自己熄灭的那天。
　　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凉的，坚硬的，那是蛇一样的尾巴，坚硬的鳞片刮擦着他的身体，粗粝的鳞片将他的肌肤刮出血痕。

　　蛇尾从小腿往上缠绕，环住了他的腰，又接着往上，蹭了蹭他脖颈处的皮肤。
　　江风祭被刺激的头皮发麻，打起颤来。他想起了纪录片里蟒蛇的死亡缠绕，肌肉发力将猎物的喉管勒住，内脏都被挤成一团

　　——他会被绞死吗？

　　江风祭的内心一阵恐惧，他被这个猜测捏紧了心脏，颤抖着，紧闭的眼睛自眼尾流出泪来。
　　当他因为恐惧陷入窒息之前，蛇尾撤了回去，就好像那些触碰只是打个招呼，标记猎物一样，海妖继续哼起无名的歌谣，向着岸上走去——

　　江风祭没有为自己的幸存而松一口气，他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惧。

　　祂要去哪？

　　那个方向是村庄，海妖到人类的村庄要做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
　　他见到的小女孩，还有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海妖屠戮殆尽！
　　江风祭不明白海妖为什么不吃他这个近在咫尺的猎物，而是往岸上走去。
　　按理说，他会为自己的幸存而感到喜悦，没人想要成为海妖的猎物，凄惨的死在海边。
　　但是，江风祭的心情轻松不起来，他想起了那个要帮助他的小女孩，想起了那些升起的炊烟。

　　那是一个海边的小渔村，渔民世世代代在那里生活，他们有家庭，有牵挂的亲人朋友，他们的生活不应该被破坏。

　　与他们相比较，自己的分量无足轻重。

　　江风祭把自己放上了天秤，毫无疑问，他的分量是最轻的。
　　没有牵挂的家人朋友，倘若他死去，无人会为他痛哭。
　　他的父亲不会伤心，而是会用他的死亡做最后一场秀，让爱妻子和孩子这个人设更真实一些。

　　江风祭并不怨恨，他的父亲只看中利益，只会重视有价值的人，这一点贯彻的异常鲜明，反而让人难以产生怨恨。
　　况且，在某方面，他是认同父亲的理念的：

　　像他这种毫无价值的人就应该被舍弃。

　　江风祭拼尽全力，终于得到了身体的一点控制权，他颤抖着伸出手，向着逐渐远去的海妖的轮廓。
　　他的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只有大致的色块。
　　很幸运的，他抓住了海妖即将离开的尾巴。

　　湿润的蛇尾划过他的掌心，鳞片刮擦是他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的，他打着抖，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怪物交谈。
　　但他还是紧握住那节尾巴尖，任凭鳞片的刮擦给他带来一阵刺痛。

　　江风祭睁大那双无神的眼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那声音绝望而畅快，如同飞蛾扑向火焰，任凭光明灼烧它的翅膀。
　　江风祭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黑色的睫羽抖了抖，又垂下，他闭上眼睛，转而扬起了头，将脆弱的喉咙暴露在了猎食者的视线里。
　　他轻声恳求祂：

　　“……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