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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全京城的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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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云层,洒在谨亲王府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往日里这个时候,王府还沉浸在睡梦中,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人声鼎沸。
卫珩斜倚在院中的紫檀木摇椅上,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昭示着他昨夜并不安稳的睡眠。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在庭院里穿梭,手中依旧盘着那对油光水滑的核桃,只是动作比往日快了几分,透露出他内心的烦躁。
"王爷,"管家福伯捧着一本厚厚的礼单,额角沁着汗珠,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按照亲王纳妃的规制,这是拟定的聘礼单子,您过目..."
"念。"卫珩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漠。
福伯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赤金头面十套,镶嵌东珠、翡翠、红宝石各...东珠二十斛,每斛需颗粒饱满,色泽均匀...蜀锦百匹,其中云锦、雨花锦、浣花锦各...南海珊瑚树两对,高度需过三尺...和田玉如意四柄...紫檀木嵌螺钿家具全套..."
"停。"卫珩懒洋洋地抬手,打断了福伯的诵读。
福伯立刻噤声,忐忑地看着自家王爷。
卫珩缓缓坐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把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换成现银。"
"现、现银?"福伯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这...这不合规矩啊。亲王纳妃,聘礼向来都是..."
"规矩?"卫珩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地扫向福伯,"本王就是规矩。"
他站起身,踱步到庭院中央,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他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
"去,把库房里那些用不着的玩意儿都折现。"卫珩的声音清晰地在庭院中回荡,"再添上三万两白银,用红绸扎好了,装箱。记住,要一百二十八抬,一抬都不能少。"
站在一旁的观墨忍不住小声提醒:"王爷,这...这是不是太...太俗气了?聘礼都是金银,怕是会惹人笑话..."
"俗气?"卫珩挑眉,转身看向观墨,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本王就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我卫珩接这个盘,接得有多高兴!多情愿!"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不仅要送银子,还要敲锣打鼓,绕城三圈再去池府。"卫珩继续说道,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谨亲王是如何'厚待'这位未来王妃的!"
福伯和观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王爷这分明是在赌气,可圣旨已下,这桩婚事已成定局,如此大张旗鼓,只怕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还愣着干什么?"卫珩见二人不动,声音冷了几分,"快去准备!"
"是,是!"福伯连忙应声,匆匆退下。
卫珩重新坐回摇椅,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核桃粗糙的表面。阳光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和反抗。即便这反抗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幼稚和可笑。
***
与此同时,池府内的气氛同样凝重。
兵部尚书池明渊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他年近五十,身材微胖,此刻却显得憔悴了许多。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他却浑然不觉。
"老爷,"管家池安小心翼翼地开口,"谨亲王那边传来消息,今日要来下聘。"
池明渊停下脚步,长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已经开始忙碌的下人们,眼神复杂。作为兵部尚书,他何尝不知道这桩婚事的微妙?皇帝将他的女儿指婚给谨亲王,表面上是天大的恩宠,实则是将他牢牢绑在了皇权的战车上。
可事已至此,他已别无选择。女儿的名声已经毁了,能有谨亲王这样的身份接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那位谨亲王的名声,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镜心那边怎么样了?"池明渊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小姐还是老样子,整日待在绣楼里,不愿见人。"池安低声回道,"送去的膳食也用的不多。"
池明渊又叹了口气:"让她静一静吧。等过了这阵子...或许会好一些。"
他不敢去想女儿此刻的心情。从人人称羡的才女,到如今满城风雨的笑柄,这样的打击,任谁都难以承受。
***
日上三竿时,谨亲王府的聘礼队伍终于准备妥当。
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清一色用红绸包裹着的银箱,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每口箱子都由两名壮汉抬着,沉甸甸的样子引得围观的百姓阵阵惊呼。
卫珩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出现在王府门前。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绛紫色绣金线云纹锦袍,墨发用金冠束起,更显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只是那嘴角噙着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刻意为之的张扬。
"王爷,都准备好了。"福伯上前回禀,脸上带着忧色。
卫珩扫了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出发吧。记住,绕城三圈,敲锣打鼓,怎么热闹怎么来。"
"是。"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开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快看!是谨亲王的聘礼队伍!"
"天啊,这么多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听说都是银子!整整一百二十八箱!"
"啧啧,不愧是谨亲王,出手就是阔绰!"
"接盘接得这么高兴,也是头一回见!"
路人的议论声毫不掩饰地传入耳中,卫珩却恍若未闻,甚至还朝人群抛去几个媚眼,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他就是要这样。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越是彰显他的"情愿",就越能掩盖他内心的不甘和愤怒。
队伍慢悠悠地在京城的主要街道上绕行,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茶楼酒肆的窗户纷纷打开,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就连深闺中的小姐们,也忍不住透过轿帘的缝隙偷偷张望。
"听说那位池大小姐容貌倾城,难怪谨亲王如此大手笔。"
"容貌倾城又如何?还不是..."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种种议论,卫珩听在耳中,面上却始终保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已经微微发白。
***
池府门前,池明渊带着全家老小早已等候多时。
这位兵部尚书面色复杂,听着远处渐渐清晰的锣鼓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强自镇定地站在府门前,身后是池家的各位族老和家眷。
"来了!来了!"有下人匆匆来报。
只见街角处,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而来。红绸招展,锣鼓喧天,那阵仗比王爷迎亲还要隆重几分。
池明渊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俗不可耐的聘礼队伍。那一箱箱明晃晃的白银,简直像是在故意羞辱池家的门第。
卫珩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潇洒自如。他整了整衣袍,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向池明渊,声音拖得老长:
"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
池明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行礼:"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诶,岳父大人客气了。"卫珩摆手打断他,目光在池府门前的人群中扫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他的视线在池家众人脸上逐一掠过,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他都坦然受之,甚至还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
"王爷一路辛苦,还请入内用茶。"池明渊侧身让路。
"不急。"卫珩站在原地不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我那未过门的王妃呢?怎么不出来见见?"
池明渊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这个...小女...小女身子不适,正在房中休养..."
"哦?"卫珩挑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关切,"身子不适?那可不能大意。正巧本王认识几个太医,医术都很是不错..."
"不劳王爷费心,"池明渊急忙打断,"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需要静养。"
卫珩点点头,脸上却露出更加感兴趣的神色:"既然如此,那本王更得去看看了。未来的王妃身体有恙,本王这个做夫君的,岂能置之不理?"
说着,他竟不顾池明渊的阻拦,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王爷!王爷!内院不便..."池明渊急忙跟上,额角的汗珠更多了。
池家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拦这位名声在外的纨绔王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小姐居住的绣楼。
卫珩的脚步很快,仿佛对池府的布局了如指掌。几个转弯后,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楼前种着几株翠竹,环境清幽雅致,与外面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王妃的住处?"卫珩停下脚步,打量着这座小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是..."池明渊喘着气跟上,"王爷,小女真的不便见客..."
卫珩仿佛没有听见,径直走到楼前,抬手就要推门。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裙的丫鬟站在门内,正是挽星。她见到卫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行礼:
"奴婢参见王爷。"
卫珩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屋内:"王妃可在?"
"小姐...小姐她..."挽星结结巴巴,显然没料到谨亲王会直接闯到绣楼来。
"本王听说王妃身体不适,特来探望。"卫珩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王爷!"挽星急忙拦住,"小姐真的不便见客,她..."
"让她进来吧。"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打断了挽星的话。
卫珩挑眉,推开挽星,大步走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