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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柔弱不能自理的才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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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楼内,药香与淡淡墨香交织。卫珩掀开珠帘踏入内室的瞬间,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临窗的软榻上,倚着一个身着月白寝衣的女子。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如瀑的青丝未绾未系,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秀挺,唇色淡如初樱。
最令人心折的是那份气质——即便病骨支离,眉宇间仍萦绕着一股书卷清气,宛如空谷幽兰,静雅出尘。这便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兵部尚书池明渊嫡女,年芳十九岁的池镜心,即便在如此狼狈的境地里,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卫珩心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艳。他早知池家小姐貌美,却不想竟是这般绝色。这份美丽,与她此刻柔弱无助的姿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怜惜之心。
似是听到动静,池镜心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杏眼清澈如水,因染着病气更显得雾蒙蒙的,带着几分茫然与惊怯。看到卫珩,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乏力而微微踉跄,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
“王爷恕罪…”她声音细弱,带着病中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女不知王爷驾临,失仪至此…实在无颜…”
卫珩迅速收敛心神,面上换上恰到好处的关切,快步上前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触手之处,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惊的纤细。
“王妃万万不可多礼。”他语气温和,目光却敏锐如鹰,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宽松寝衣下平坦的腰腹,“是本王听闻王妃凤体违和,心中挂念,特来探望。惊扰了王妃静养,是本王的不是。”
他顺势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普通的病人。
池镜心微微侧过脸,避开他过于直接的注视,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王爷言重了。臣女这副病弱之躯,劳王爷挂心,已是万分愧疚…”她的话语被一阵轻微的咳嗽打断,她忙用锦帕掩住唇,肩头轻颤,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待咳嗽稍平,卫珩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王妃这病,来得突然,也拖得久了些。可是自那日…从谢府归来后,便一直如此?”
他刻意将“谢府”二字咬得轻缓,目光紧锁着她的双眼。
池镜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如同被疾风骤雨打湿的蝶翼。她攥着锦帕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泪水迅速在眼眶中积聚,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王爷…”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屈辱与难堪,“过去之事…求王爷…莫要再提了…”她低下头,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滴在月白色的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卫珩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懊恼与歉意:“是本王失言了,一时关切,竟提及王妃的伤心事,实在该打。”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真诚”而“愤慨”,“只是外间那些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本王是断然不信的!王妃这般品性高洁之人,岂会如他们所言?定是那谢玄小人,攀附权贵,背信弃义,还要反咬一口,污你清名!”
他表现得义愤填膺,仿佛真是为她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
池镜心闻言,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与…一丝微弱的希冀。“王爷…您…您竟相信臣女?”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自然相信!”卫珩斩钉截铁,目光“坦荡”地迎视着她,“本王虽与王妃初次相见,但观王妃气质清华,眼神澄澈,绝非那等不知廉耻之人。这定是有人恶意构陷!”
他微微倾身,语气转为低沉的“担忧”:“只是…这悠悠众口,终究难堵。本王是心疼王妃,如今身子这般虚弱,若再因那些流言蜚语郁结于心,恐于…于身体恢复大为不利啊。”他的视线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小腹,暗示意味十足。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池镜心最痛的伤口。她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她闭上眼,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强忍悲恸的模样,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
“王爷…”她泣不成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臣女…臣女自知…已是不洁之身…蒙此大辱,本无颜苟活于世…如今更是…更是累及家门清誉…父亲为我…操碎了心…”
她哽咽着,几乎喘不上气,卫珩适时地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如今…如今得蒙王爷不弃,愿予臣女安身之所…”她接过帕子,指尖冰凉,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那眼神破碎而充满感激,“已是天大的恩典…王爷非但不信那些污言,还如此体恤关怀…臣女…臣女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望着他,像是望着黑暗中的唯一光亮,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无比的真诚与卑微的感激,轻声说道:
“王爷…您真是个好人…”
这一声感叹,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绝处逢生的庆幸,受人理解的感动,以及无以为报的愧疚。将一个身处绝境、突然被拯救的弱女子心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卫珩看着她泪湿的脸颊和那双充满依赖的清澈眼眸,心中那份玩味与探究更深了。这演技,若非他心知肚明,几乎都要信以为真。
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柔地安抚道:“王妃言重了。既入我谨亲王府,本王自当护你周全。往事已矣,从今往后,无人敢再轻慢于你。你只需好生将养身子,其他的,不必再想。”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看似体贴入微。
“三日后大婚,本王会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离去。只是在经过梳妆台时,他的目光在那本翻开的医书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直到那沉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池镜心才缓缓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那双杏眼中的脆弱与无助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她望向窗外,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绛紫色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
而走出绣楼的卫珩,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化为一片冰凉的玩味。
好人?他轻轻摩挲着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触碰时,她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池镜心,你越是表现得如此完美无瑕,越是证明…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