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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血色合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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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无知,让陛下见笑了。”她垂眸道。
萧景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脊背发凉。
“朕方才收到边关急报,”他忽然道,“楚将军已经脱险,只是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那是大晏之幸。”
“是啊,”他微微一笑,“楚将军是大晏的栋梁,若是有什么不测,朕也会心痛不已。”
他的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伪装,看清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忽然明白了。他今日来,不是为了关心她的伤势,而是要看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陛下,”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楚将军为国负伤,是否应该多加抚慰?”
萧景琰挑眉:“皇后的意思是?”
“臣妾以为,应当重赏楚将军,以示皇恩浩荡。”她语气平稳,“如此,方能鼓舞军心,也让边关将士感知陛下厚爱。”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出声:“皇后果然思虑周全。”
他松开她的手,踱步到窗前,望着满院落叶:“朕已经下旨,加封楚怀瑾为镇北侯,赐黄金千两。待他伤愈回京,再另行封赏。”
“陛下圣明。”她躬身行礼。
他转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只是朕有些好奇,皇后对楚将军的伤势,似乎并不十分关心?”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陛下何出此言?臣妾方才不是已经...”
“你问他是否该加抚慰,问他是否该得封赏,”萧景琰打断她,声音渐冷,“却独独没有问一句,他伤在何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她缓缓直起身,迎上他审视的目光:“陛下,臣妾是皇后。”
短短七个字,道尽千般无奈。
萧景琰眸光微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道:“皇后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
他转身欲走,却在门口停下:“对了,三日后宫中设宴,为镇北侯庆功。届时,还请皇后与朕一同出席。”
她怔在原地。
楚怀瑾重伤未愈,如何出席宫宴?
“陛下,楚将军的伤势...”
“朕已经派了最好的太医前去,”萧景琰回头看她,唇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就算抬,也要把他抬来。毕竟这是皇后的意思,不是么?”
他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她却仍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他早已设下圈套,只等她一步步走入。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楚怀瑾离京前的那个夜晚。
月光下,他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苒苒,等我回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我。”
可她终究是负了那个约定。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满地落叶。
她望着那纷飞的枯叶,忽然想起少时读过的诗句: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可这深宫中的梧桐,注定等不到与之偕老的那只凤凰。
三日后,宫宴。
坤宁宫内,崔苒苒端坐镜前,任由宫婢为她梳妆。
十二树花钗冠沉重地压在发间,珠翠琳琅,映得镜中女子眉目如画,却毫无生气。
“娘娘今日定要艳压群芳。”云袖小心翼翼地插上一支金步摇,轻声赞叹。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勉强牵起一丝弧度。
艳压群芳?不过是又一个精致的囚徒罢了。
“陛下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
她起身相迎,还未福下身子,就被萧景琰扶住。他今日着一身明黄龙袍,更显威严迫人,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皇后今日,很美。”他执起她的手,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摩挲。
她垂眸:“陛下过誉。”
他的手指忽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皇后似乎不太高兴?”
“臣妾不敢。”她强忍着腕间的疼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萧景琰俯身靠近,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却带着寒意:“记住,你是朕的皇后。今日这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皇后心中有数。”
她心中一凛,还未答话,他已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时辰不早,该赴宴了。”
太和殿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崔苒苒与萧景琰并肩坐在最高处,接受百官朝拜。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在武将席位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楚怀瑾果然来了。
他穿着一身戎装,面色苍白,却坐得笔直。
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隐隐透出血色。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酒过三巡,萧景琰忽然举杯:“今日设宴,一为庆贺边关大捷,二为犒劳镇北侯。楚爱卿,你为大晏立下汗马功劳,朕敬你一杯。”
楚怀瑾起身,端起酒杯:“臣不敢,全仗陛下圣明。”
他的声音沙哑,听得崔苒苒心头一紧。
萧景琰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笑道:“说起来,朕与镇北侯也算是旧识。还记得少时我们四人常在太学读书,如今郑家小姐远嫁,朕与皇后结为连理,唯有镇北侯还是孑然一身。”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怀瑾身上。
崔苒苒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臣一心报国,尚未考虑成家之事。”楚怀瑾语气平静。
“这怎么行?”萧景琰挑眉,“镇北侯如今是大晏的功臣,岂能没有家室?朕今日就为你赐婚如何?”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楚怀瑾抬起头,第一次看向她的方向。四目相对,不过一瞬,他却仿佛读懂了她眼中的惊惶。
“臣...”
“陛下,”崔苒苒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遍大殿,“镇北侯伤势未愈,此时谈婚论嫁恐有不妥。不如待他伤愈后再议?”
萧景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化为笑意:“皇后说得是。是朕心急了。”
他举杯畅饮,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宴至中途,崔苒苒以更衣为由离席。行至御花园中,她扶着假山微微喘息,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娘娘。”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她缓缓转身,看见楚怀瑾站在月光下,脸色苍白如纸。
“你的伤...”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停住。
“无碍。”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她,“在宫中,一切可好?”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她却只能轻轻点头:“很好。”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血腥气。
她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
“你该回去休息了。”她别开眼,不敢再看。
楚怀瑾却上前一步,声音低哑:“苒苒,那日你问我,若你不做这个皇后,我会不会带你走。”
她心中一颤,抬眸看他。
“我现在告诉你,”他目光灼灼,“我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好一个情深义重。”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崔苒苒猛地回头,看见萧景琰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
“陛下...”她刚要解释,却被他一把拽到身后。
“镇北侯重伤在身,不在席上好生休养,在此与皇后私会,是何用意?”萧景琰语气森冷。
楚怀瑾单膝跪地:“臣偶遇娘娘,只是例行问安。”
“问安需要靠得这样近?”萧景琰冷笑,“需要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崔苒苒心中一沉。原来他一直在暗中监视。
“陛下误会了,”她急忙道,“是臣妾见楚将军伤势严重,多问了几句...”
“住口!”萧景琰厉声打断她,“皇后与外臣私相授受,该当何罪?”
楚怀瑾猛地抬头:“一切都是臣的过错,与娘娘无关!”
“当然与你有关系!”萧景琰俯视着他,眼中满是戾气,“楚怀瑾,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立下战功,就能觊觎不该觊觎的人?”
“臣从未...”
“从未?”萧景琰冷笑,“那你告诉朕,三年前你临行前夜,为何潜入崔府?你对朕的皇后,做了什么?”
崔苒苒浑身冰凉。他竟连这件事都知道。
楚怀瑾跪在地上,背脊挺直:“臣与娘娘清清白白。”
“好一个清清白白。”萧景琰忽然笑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既然镇北侯口口声声说与皇后清清白白,那朕就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
他招手唤来内侍:“传朕旨意,将郑国公的嫡孙女指婚给镇北侯,择日成婚。”
楚怀瑾猛地抬头:“陛下!”
“怎么?”萧景琰挑眉,“方才不是还说一心报国,不愿成家?如今朕为你指婚,你又不愿?莫非...你心中当真有着不该有的念头?”
崔苒苒看着楚怀瑾苍白的脸,看着他胸前不断渗出的血迹,只觉得心如刀绞。
“楚将军,”她强忍着颤抖,声音却异常平静,“陛下赐婚是天大的恩典,还不谢恩?”
楚怀瑾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她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郑小姐才貌双全,与将军正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