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修理铺，开业！》刺角芽

4、第 4 章

　　周一的早晨，天空是灰蒙蒙的，仿佛一块忘了拧干的抹布，湿漉漉地压在了小光的的心头。

　　早餐桌上，妈妈准备的牛奶和煎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香味。

　　爸爸已经穿好了平时在家干活儿的旧衣服，正在阳台上整理他的工具，看见小光，他扬起一个鼓励的笑容，“上学加油，儿子。”

　　小光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逃离了那个弥漫着机油味和温暖期待的家。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小光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立刻搜寻到了阿杰的身影。

　　阿杰已经坐在了位子上，正低头翻看着课本，察觉到小光的视线后，侧脸线条立即绷得紧紧的，像一座拒绝融化的冰雕。

　　周围是同学们嘈杂的喧闹声，搬动桌椅的刺耳声，还有课代表催促交作业的喊声，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熟悉的世界，但小光却感觉自己被隔在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那么遥远。

　　他的座位在阿杰的斜后方。每走一步，都感觉沉重得像脚底灌了铁。

　　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小光尽量不发出声音，但阿杰的肩膀似乎还是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早读课下课铃响起，老师刚走出教室，教室里瞬间“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小光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昨天特意让妈妈买的、阿杰最喜欢的巧克力味小熊饼干。

　　他走到阿杰桌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阿杰……”小光干涩的声音，因为愧疚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杰没有抬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把语文书收进抽屉，又拿出数学书，仿佛小光只是一团空气。

　　小光把饼干放在他桌角，鼓足勇气提高了音量，“那个……对不起。这个……给你吃。”

　　阿杰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盒饼干上，但也仅仅是一瞬。

　　随即，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捏起饼干盒，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面无表情地、精准地把它放回了小光面前的空桌上。

　　整个过程，他没有看小光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

　　冰冷的拒绝，比大声的斥责更让人难堪。小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像个表演失败的小丑，在全班同学无形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默默地拿起那盒变得滚烫的饼干，小光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后背上，仿佛还烙印着阿杰那无声而冰冷的背影。

　　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照例分成两队踢比赛。

　　体育委员过来招呼阿杰，阿杰立刻像只矫健的小鹿跑了过去，融入了那群欢呼雀跃的男孩之中。

　　小光犹豫了一下，也慢慢地走过去，习惯性地想站到阿杰那一队。

　　然而，当他刚走近，原本热闹说笑的队伍突然安静了一瞬。

　　阿杰背对着他，大声喊道，“我们人够了！”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硬邦邦地扔在地上。

　　体育委员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小光，打圆场道，“哦……那，小光你去那边队吧。”

　　那一刻，小光清楚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裂缝开始蔓延开，他觉得自己被一种明孤立感包围。

　　默默地走到对面队伍的最后面，小光整节课都像丢了魂一样，奔跑无力，传球失误。

　　那颗在场上欢快滚动的公共足球，在他眼里，总会幻化成床底下那个带着丑陋伤疤的“罪证”。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小光撕下一张便条纸，趴在桌上，写了又划掉，划掉了又写。最后，他只写下三个字：「对不起。」他把纸条揉成一个小团，趁老师不注意，轻轻扔到了阿杰的桌面上。

　　纸团落在阿杰的数学作业本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一声。

　　阿杰正在写作业的笔顿住了。他盯着那个小纸团，看了足足有五秒钟。

　　小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希望阿杰能打开它，哪怕只是看一眼。

　　可是，没有。

　　阿杰伸出手，用指尖捻起那个纸团，看也没看，手臂越过课桌，精准地将它投向挂在课桌侧面的、那个装垃圾的小塑料袋里。

　　“噗。”纸团落入袋中，与其他废纸为伍。

　　那一瞬间，小光感觉被扔掉的不是纸条，而是他自己。他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那声轻微的“噗”，彻底漏光了最后一丝气。

　　放学铃响了，同学们像出笼的鸟儿涌出教室。

　　小光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看着阿杰迅速收拾好东西，和另外一个同学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回家的路，似乎比早晨来时更加漫长。

　　灰蒙蒙的天空终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冰冷地打在脸上，小光却浑然不觉。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天的画面——被退回的饼干，那句“人够了”，还有被扔进垃圾袋的纸条。

　　他回到家，妈妈还没下班，爸爸大概在阳台忙碌。他溜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房间里昏暗而安静。他像完成一个仪式般，蹲下身，撩开床单，再次看向那个角落。

　　那个破足球静静地躺在灰尘里，那道裂口在昏暗中依然清晰可见。它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只是在那里，证明着一切的无法挽回。

　　小光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摸那道粗糙的裂口边缘。“修不好的……”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外面，爸爸敲了敲门，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小光，回来了？快出来看，爸爸把那个旧手机修好了！”

　　小光抬起头，望着紧闭的房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爸爸的螺丝刀和工具箱，永远也无法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