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修理铺，开业！》刺角芽

3、第 3 章

　　爸爸的“修理铺”，就开在阳台上。

　　第二天一早，小光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时，爸爸正拎着一个沉重的、军绿色的铁皮工具箱，“哐当”一声放在阳台那张旧木桌上。

　　箱子表面有些磕碰掉漆的痕迹，爸爸打开金属搭扣，掀开箱盖，里面琳琅满目的工具井然有序地躺在各自的卡槽里，仿佛一支等待检阅的沉默军队——

　　大小不一的扳手像一个个张着嘴的钢铁怪兽，各种型号的螺丝刀整齐排列，钳子、锤子、卷尺，还有好些小光叫不出名字的古怪家伙，都在晨光中闪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一股淡淡的铁腥味和机油味弥漫开来，这种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醒了？”爸爸回头看他，脸上带着投入新工作的专注神采，“来，我们第一个任务来了。”

　　吃过早饭后，小光被指派了第一个任务——修理他卧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

　　“它吵了我好几个月了，”爸爸从工具箱里挑出一把中等大小的十字螺丝刀，递到他手里，“今天，我们就让它安静下来。”

　　小光接过螺丝刀，手柄冰凉。他握紧了它，就像握着块湿沉的石头。

　　他心里还堵着足球和失业两件事，对这项任务提不起丝毫兴趣，甚至觉得有点丢人。别人的爸爸周末带儿子去游乐场，他的爸爸却带他修门。这种对比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和委屈。

　　“集中注意力，小工匠。”爸爸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扶住这里，对，就是这个地方。”

　　“看到这个螺丝了吗？它松了，所以门一动就会叫唤。”爸爸指挥着，”现在，用你手里的十字头，对对准上面的槽，对，把它拧紧。”

　　小光笨拙地照做。螺丝刀卡进螺丝的十字槽里，他用力一拧，手一滑，刀头差点戳到门板上。

　　“慢一点，手腕用力，不是用蛮力。”爸爸的大手覆上来，稳稳地扶住他的手，带着他感受那股旋转的力道。

　　“感觉到了吗？要这样，稳稳地吃住劲。”

　　在爸爸的引导下，那颗调皮松动的螺丝，终于一点点地被拧回了原位，紧紧地咬合在木头里。

　　“好了，试试。”爸爸退开一步。

　　小光半信半疑地推了推门。寂静无声。再来回开关几次，那烦人的“吱呀”声，真的消失了！

　　一股微小的、奇异的成就感，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原来，让一件不对劲的东西恢复正常，是这种感觉。

　　“看，没那么难，对吧？”爸爸看着他，眼里有笑意，“这就是修理。从解决一个小问题开始。”

　　任务完成，爸爸开始整理工具箱，并把一个旧的、屏幕有裂痕的手机也拿了进来，放在工作台一角。

　　小光的目光扫过那个手机，又不由自主地飘向自己房间床底的方向。

　　那颗破了的足球，像一块沉默的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房门吱呀声很容易修好，拧紧一颗螺丝就行。可是，他和阿杰之间那么大的裂痕，又该怎么修？爸爸说的“修理铺”，能修好这个吗？

　　他抬起头，看着爸爸专注擦拭工具的侧影，嘴唇嗫嚅了几下，那句在喉咙里翻滚了无数次的 ——“爸爸，我弄坏了阿杰的足球”，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它像一只被困住的小鸟，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

　　可是，当想到爸爸刚刚失业的沉重，想到这个刚刚因为修好一扇门而略显轻松的家庭氛围，他所有的勇气又在瞬间消散了。

　　那句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和那个足球一样，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死死地按回了“床底”，未能重见天日。他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晚上，小光几乎没怎么睡好，床底下的那个足球，像个沉睡的怪兽，即使一动不动，也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反复练习着周一想要对阿杰说的话，那些道歉的词语在黑暗中被咀嚼了无数遍，从清晰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