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舟而上九万里》浮六

4、入桃源

　　看着面前呆愣的两人，萧砚舟挑了挑眉：“天底下能困住本公子的人还没出生呢”

　　“公…公子，你咋出来啊”存知惊奇的看着萧砚舟。

　　“他把窗户拆了”比邻回答了存知的问题，而始作俑者看着二人乐的眉毛高高挑起。

　　“本公子要去外城喽！”说罢背着他的包裹转身就走，存知比邻二人对视一眼，皆无奈跟上。

　　存知：“公子，你还是听老爷的话，乖乖在家待着准备春闱吧。”

　　“乖乖听话就不是你家公子的性格。”

　　“公子，外城真的很乱，老爷不让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存知一边着急劝到一边瞪了比邻一眼“你也赶紧劝劝公子啊，公子真要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比邻“别走”话落，便挨了存知一巴掌，存知真是恨铁不成钢，这死木头真是八竿子打不出个啥，让他劝少爷？存知觉得自己脑子也有问题。

　　“我爹又没去过外城，你我都没去过，外城究竟如何，还是得亲眼看看才好。”萧砚舟突然转身，看着二人说道“这个外城，我是非去不可的，你俩若是不怕了，就随我一起去看看，若是害怕了那就找根棍子把自己敲晕，就说我把你们打晕了，自己跑出去了。”

　　一听这话，存知比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要求一起去，萧砚舟这才露出了笑“那我们连夜出城，七八日便能赶到外城了！”

　　一听这话，存知还没开口，比邻先开口了：“公子等我一下，我的多去打包些吃的，听说边疆苦寒，我怕干粮不够。”说罢便跑了出去，萧砚舟连叫他的机会都没有。

　　萧砚舟皱了皱眉：“我拿了银票，咱们在路上多买些待着不就行了，这小子满脑子都想着吃，本公子又从未缺过他的。”

　　存知摇了摇头说：“公子体谅，比邻小时候是饿怕了…”

　　听了这话，萧砚舟这才想起来了什么，不再说话，二人躲在假山后，等比邻过来。

　　待到整个尚书府都沉入夜色之中，三个黑衣少年翻墙而出，朝着城门奔去

　　八日后，三人抵达外城。这第一关是锁城关，关内百姓安居乐业，看起来同内城无多大区别，三人在集市上逛着，总有些新奇玩意吸引萧砚舟的注意，而比邻所关注的还是此地的吃食。

　　三人转转逛逛，不知不觉买了很多东西，阔绰出手的萧砚舟没注意，身后有道目光死死跟着他……

　　三人并未在第一关停留太久，而是继续出发，但随着离边疆越来越近，三人的神色也越发凝重，百姓面色蜡黄，瘦若枯木，远远望去像是一群又一群的干尸，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有些女人怀中的婴儿都形同枯槁，似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萧砚舟一路上，将自己买的干粮全部送给遇到的百姓，此时的他竟有些痛恨，痛恨自己没带更多的银两更多的吃食。

　　行至最后一关时，他遇到了一个地方，门口立了个木牌，用毛笔写着“桃源”许多人在这里进进出出，脸上依旧是麻木，他沉默的走了进去，想看看外城可以被称之为桃源的地方，究竟是干什么的。

　　但是里边的场景，令萧砚舟心猛然一沉，脚似乎被灌了千斤重的铁水，让他再难移动一步，这桃源，竟是个万人堆。许多百姓拖着尸体而来，扔到万人堆，所有人都沉默着，似乎没有感情一般，最底下是白骨，还有些没有完全腐烂的白骨，甚至还有刚出生不久还未死亡的活婴。萧砚舟只觉得呼吸不上来，太阳高悬头顶，萧砚舟觉得浑身发冷。这些前来的人，在一侧扔下自己的亲人，再去另一侧随便拎个不认识的尸体带回家，易子而食，易尸而食，活着的人靠这个活下去。

　　“桃源”之所以叫桃源，是因为死去的人在这里开启新生活，活着的人在这里活下去，对于这里的百姓，吃饱饭的地方就是桃源。

　　萧砚舟站在那里，平生第一次，他有些怀疑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居庙堂之高，真的可以造福百姓吗？这幅场面未曾亲历，真的可以感同身受吗？他突然觉得自己前十六年所读的圣贤书何其讽刺，他吃着对这些人而言算是珍馐的美食，用着对这些人来说做梦都想不到的衣物，何其讽刺，何其讽刺啊！

　　良久，待到太阳西沉，他张了张皲裂的嘴唇说道：“我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