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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五山疗养院2 ...

  •   蒋承恩自始至终都把这当做一场大型密室逃脱,大家都是敬业的npc。

      受伤,死亡,好像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毕竟在座各位都是一群鬼魂而已,撑死魂飞魄散,又能多可怕?

      直到背后响起李娜的声音,他的头脑逐渐眩晕发胀。

      “为什么不吃饭?”李娜鲜红的嘴唇有些干裂:“是不喜欢吗,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哦。”

      柔腻的腔调使蒋承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正对上李娜端起的盘子,挖起一勺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正要喂到他嘴边。

      一瞬间,食物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增,口舌生津,金黄的饭粒与其他鲜艳菜色混杂,他感到腹中饥饿难耐,胃部叫嚣着需要进食。

      好香……好饿……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过勺子,李娜见状,直接塞进他嘴里。

      蒋承恩下意识推拒,饭粒香热的滋味仍然强硬地在唇舌间流淌过,即使撒出大半,依旧咽了一些。

      怎么会这样香,就像秦女士做的一样美味,这不是有好东西吗?怎么不早拿出来,偏偏让人把药当饭吃。

      ……对了,药!

      他大感不妙,脑子却一团浆糊,猛地回头,桌上哪里还有什么药,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是各式各样的美食,食物热气蒸腾,暖黄色的光照亮食堂,热热闹闹的,满是烟火气。

      “这不对……”

      “哪里不对?味道不好吗?”李娜笑着转到他面前,呈上一双筷子。

      “你最爱吃这个,你妈妈就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蒋承恩呆愣地看着她手中的筷子,很普通的木筷,他家也有一样的。

      身后传来叔叔阿姨亲切的笑声:“承恩,快来吃饭啊,今天有好吃的小笼包哦。”

      “哦、好的,王奶奶。”

      他接过筷子,老老实实坐在桌边,慈祥的老人夹了一块羊肉放进他的盘子里:“吃吧孩子,吃吧。”

      蒋承恩夹起羊肉,礼貌地说:“谢谢奶奶。”

      随即感到脸上一热,眼睛溅进了什么东西,他不适的紧闭起眼,狠狠地晃了晃头。

      耳边有人笑着说:“呦,叫你吃灌汤包兜着点儿,溅到人孩子了吧!”

      “才不是灌汤包!”蒋承恩听到自己小时候的声音,哼哼着:“是血,我闻出来了,是血的味儿,我鼻子可灵着呢!”

      怎么会……是血!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根本不是什么早餐甜点,
      拉长的警报仍在痛击他的耳膜,他正跪在地上,一手抓住陈清的头发,手中反握着一根筷子,而筷子的另一端牢牢插在血泊里、陈清的后颈中。

      是陈清的血,带着温度,溅到他脸上。

      “羊肉……”

      原来,他不是夹起羊肉,是用木筷戳死了陈清。

      这个念头使蒋承恩触电一般弹起,他几乎连滚带爬的逃离陈清身下溢出的血泊,才看清对方身上何止一根筷子,头上,胸腹乃至四肢都插满了木块,宛如一只刺猬。

      那些插孔流出的血将蓝色的病号服染红,大半张桌下都是暗红的,蒋承恩每走一步,都将红脚印印在一尘不染的水泥地上。

      人群还在逼近,人们举着筷子,围堵着,包围着,不停的有人跪下,重复着蒋承恩之前的动作,将木筷插进陈清身体里,血液崩溅。

      李娜隔着人群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充满挑衅意味。

      蒋承恩浑身发凉,从胃部出现的疼痛卷袭全身,逼得他不得不弓下身子,下唇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因痛苦而冒出了汗珠。

      “你他*的给我吃的什么?”

      反正绝对不是蛋炒饭。

      病人为李娜让出一条路,所有人的视线与手中的木筷调转方向,像围困濒死的野兽,对准即将倒地的蒋承恩。

      “啊~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它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向蒋承恩摊开手掌,上面放着几根粗胖蠕动的黑线,在警报器的红光里反射出不同的色彩:“噬梦虫啊,蛋炒饭不好吃吗,幻化出来的都是最接近梦中的味道。”

      蒋承恩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欲吐又止,他实在讨厌完全被对方控制节奏的场面,得尽快想办法脱身,找死也好逃跑也罢,不能就这样被动僵持着,当务之急是找到【念】。

      他啐了一口,强撑着站起来,扫过围堵的人群,试图寻找突破口。

      病人愈来愈聚拢,他只能靠近李娜,双方距离越近,蒋承恩神经越是紧绷,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后的窗户上,那里没有防盗网。

      “岁月不饶人啊。承恩,”李娜笑容温婉,声音低沉,感慨道:“你来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儿,我还抱着你摘过外面的李子,现在长得比我都高了。”

      “别乱攀关系。”蒋承恩嗤笑,剧烈的头痛带来汗珠,从额间滚落:“老子可不认识你。”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飞速编造着说辞,企图转移敌方注意力:“一群乌合之众,在鬼门关待久了,真觉得自己与酆都有一战之力了?”

      他更近两步,脚几乎要抵上李娜的鞋尖,看清对方的眼睛,似乎并无瞳孔,眼珠中间是凹陷的洞。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来的是我,而不是春笙。”

      蒋承恩尽可能把地府权势混淆成属于他的倚靠,把自己伪装成酆都立场代表,试图让对方重新考虑他的重要性,慎重对待他的小命。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李娜的半永久笑容终于消失殆尽,换上一副怨毒的神色,戾气深重:“地府早已将我们放逐,原来您都还记得,为什么不回来整治他们?”

      “我们的命不是命吗?就因为我们是普通人,是普通的小鬼,人微言轻,我们的阳寿,我们的生命,就不值得被重视吗?!”

      蒋承恩头痛的快要炸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让李娜自动补全了什么信息,突然发起大疯,黑色的雾气从它脚底升腾,他死死撑着腰板,没敢往后退一步,生怕露怯。

      “无论是谁,魂飞魄散只是地府一句话的事。”他眯着眼,冷冷看着李娜:“考虑清楚后果,不想投胎,成全你。”

      李娜癫狂的笑起来,被黑雾笼罩,像火焰一样舔舐它全身:“哈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官威!你早干嘛去了?早干嘛去了!”

      “我们横死时你在哪里,阳寿未尽被索命时你在哪里?我的孩子那么小,他拽着我的手求我别死时你在哪里?你那么大官威,把我的命还回来了啊!还回来啊!”

      它尖叫着朝蒋承恩扑过来,黑色的火焰极其冰冷,还未靠近便感受到浓重戾气。

      蒋承恩心下一横,心知这把须得脱层皮,狠心闭上眼侧身冲过去,撞向对方身后的玻璃窗。

      意料之内的爆破声响起,巨大的热浪卷过他的头发,疼痛和玻璃碎裂的状况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自己正浮在半空之中,一个陌生的背影挡在身前。

      空气里弥漫着黑色的灰烬,李娜不知所踪。

      “都说了,魂飞魄散不过是地府一句话的事,”那人微微侧身,露出一张消瘦刻薄的脸和一圈耳钉,眉眼里浓浓的轻蔑:“不知死活。”

      蒋承恩立刻判断此人也属于地府在职,实力强横,很可能是来帮他的。

      也可能不是人,是噬梦虫。

      一想到这个东西他就胃疼,不过他记得很清楚,春笙曾提起过,有噬梦虫的化形助阵。

      警报器在李娜消失后终于安静闭嘴,他的耳朵获得一线生机,聚在下方的病人们一个个如梦初醒,晃晃悠悠地走回座位,安静地拿起盘子里的药物放入口中,唯独陈清依旧趴在血泊里,身上插满木筷。

      刺猬一般的尸体身下铺就鲜红的血,被一张张餐桌围绕,人们背对着他,面无表情地进食,活像场诡异的祭祀。

      蒋承恩缓缓降下,劫后余生巨大的失力让他一个没站稳,旁边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他谁都来不及看,一落地就直奔陈清,地上的满是血。

      “陈清!”你怎么样?

      他想,或许还有救,毕竟陈清本身就死了,抬起的手止不住地颤了两下。

      但陈清变成刺猬,确实是他连累的。

      有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险些跪在地上,回头一看,正是那位一招秒掉李娜的大佬。

      “他本来就是鬼,再死不能了,你哀悼什么呢?”

      方才扶着他的小少年飞快上前,趁着蒋承恩还没反应过来,自来熟地搂住他的腰,眼泪汪汪抬头看他:“尊……尊得是你,我好想你啊!”

      “不是、等会儿。”他缓缓头痛,顺手在小孩头上拍拍,结果发现把血抹人家头发上了。

      于是干咳两声,又轻轻把人推开。

      “什么情况,你们是春笙扔进来的……”噬梦虫?

      但他没这么说,斟酌两秒道:“同事?”

      大佬的原本紧绷的表情肉眼可见垮下来,换上一副刻薄嘲讽的样子:

      “搞半天刚才是演的?”

      他嗤道:“真能装。”

      蒋承恩也觉得自己装得非常逼真:“多谢夸奖。”

      他上下扫量对方,黑色短发,穿着病号服,两只耳朵打了七个钉子。

      旁边的小孩就不一样了,穿得富贵华丽,一身橙黄的古装,首饰玉佩在身上叮当响,头发在后面盘了两个小辫子,在病号服堆里非常显眼,不可能看不见。

      小孩又要上前抱他,他只好牵着小孩的手,不让他乱动。

      “他是春笙姐姐扔进来的,但我不是哦,我叫辟邪,”他拉着蒋承恩的手晃啊晃:“就是平安的意思,春笙说你这辈子叫蒋承恩,承恩哥,我能叫你哥吗?”

      “你也能装。”七个耳钉阴阳怪气地:“你多大了,有够不要脸的。”

      蒋承恩头疼更严重了。他抬手:“停之好吗各位?停之。”

      随后指着旁边七个耳钉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君逸。”对方不情不愿的张嘴,神色恹恹。

      二人的到来正是春笙所说“保护”的真实体现,蒋承恩稍微松弛一些,疲乏倦怠像洪水般涌上来,暂时懒得深究这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成因,只淡淡道:“刚才,谢了。”

      两人一怔,随后反应各有不同,辟邪亲昵地蹭过来:“不客气啊承恩哥。”

      君逸则抻着脖子冷哼。

      周遭人来人往,护工和病人各自忙碌,绕开三人和陈清,就像平常绕开挡路的桌椅。

      “所以你们有线索吗?”蒋承恩随意寻了空位坐下,瘦柴鬼早在他吃“蛋炒饭”的时候就无影无踪了,现在估计在哪里躲着看热闹。

      “关于【念】你们知道多少?”

      两人跟着凑过来,辟邪争先说道:“我知道,就是白色的,没有被戾气侵染过的遗魂,就是【念】。”

      “什么白色的?不知道就不要狗叫。”君逸忍无可忍,皱眉纠正:“厉鬼戾怨深重,它们放不下生前的念想,被戾气侵蚀,在此保留下最纯粹,最善意的一缕魂魄,称之为【念】,【念】是各形各色的。”

      “原来如此,”蒋承恩追问:“【念】一般出现在哪里?怎么分辨?”

      君逸:“可能在这里的任何地方,没有直接的区别,只能靠感官区分。”

      辟邪:“对,你觉得它是【念】,它可能就是【念】。”

      善意,纯粹。

      蒋承恩环顾四周,唇角勾起一抹略带疲惫的笑,脑海里闪过目前短暂接触过的人群,那被忽视已久的异样感重新降临在身,最终将目光落在君逸与辟邪身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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