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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脸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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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桑榆等来了回信。
她拿着信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拆开。
一张卡片从信纸里滑落,上面用胶水粘着一朵干花。
许湜眼尖,立马凑过来:“还说没骗人感情,花都送来了。”
蔡阿姨从后厨探出头:“哎呦,聊出个小男朋友啦?”
桑榆脸涨得通红:“你们怎么回事?”
许从唯搬来小马扎坐下,笑着说:“就是,送花又不单代表那个意思。”
“而且也不一定是男生。”桑榆补充。
陈佑李幽幽接话:“女生和女生也可以……”
桑榆怔住了。
一桌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他。
小男生眨眨眼,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无辜。
众人:“……”
桑榆赶紧转移话题:“这是什么花?”
“牵牛花呗!这都看不出来?笨!”许湜抢答。
许从唯笑着摇头:“牵牛花也叫朝颜花,‘朝’是早晨,‘颜’是面容,象征一天里最新鲜、最有希望的时刻。而我们看到的这朵,正好相反,叫夕颜花。”
“夕颜花?”三个小孩一脸好奇。
“夕颜花黄昏开,凌晨谢,大家很少看到它开花的样子,所以总带着点遗憾。”
许湜问:“那它的花语呢?”
“易逝和永恒。”
许湜不解:“这不矛盾吗?”
许从唯摇头:“花开花落是自然规律,生命总会消逝,但情感、记忆、精神却能超越时间成为永恒,它们本是一体两面。”
三个小孩似懂非懂。
“讲点你们能懂的吧,”许从唯想了想,“给你们讲个夕颜花的故事。”
他娓娓道来,两个小男生听得入神,蔡女士除了认真,眼里还闪着崇拜的光。
桑榆看着大家,这些都是她的朋友啊。
这个画面,“咔嚓”一声印在了她脑海里。
她还不知道,不久之后,她就会真正明白许叔叔的话——易逝与永恒并不矛盾。
逝去的,终将成为永恒。
“传说黄昏时分,一个男子在简陋的房舍前,看到一种自顾自盛开的紫色小花。他觉得这花长在如此破败之地,真是薄命,心生怜惜,便让侍从去摘一朵。
这时,屋里走出一位女子,递过一把白纸扇,说,夕颜娇嫩,得用扇子托着。
因一朵花,男子和女子就这样相识,互生情愫。
他们不知彼此姓名,男子唤她夕颜,女子称他公子。
夕颜死得很年轻,一生凄凉短暂,正如公子初见她时那朵开在破败处的紫花——夕颜,娇柔美丽,却注定薄命……”
晚上十点,天又冷又黑。
桑榆被陈佑李和许湜一路护送回家。
客厅亮着灯。
直觉告诉她,今晚不一样。
果然,下一秒,她看到了沈韬,还有桑禾。
“回来了?”沈韬问。
“嗯。”桑榆应声。
桑禾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
“过来吃点草莓,你妈妈特意买的。”沈韬招呼她。
妈妈。
桑榆恍惚了一下,走过去。
沈韬笑了,这是这么多天来头一次,他带着点自豪对桑禾说:“女儿可有出息了,在火锅店帮忙,都攒了五百多块呢。”
桑榆偷偷瞄了眼沙发上的女人,她神色平静,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儿,桑禾才开口:“没必要,赚钱轮不到她。”
桑榆抿紧嘴唇。
“这也不是坏事,她成绩挺好,学习挣钱两不误嘛。”沈韬自顾自说着。
桑禾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眼看又要吵起来,沈韬赶紧打发桑榆回屋写作业。
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小了些。
桑榆拿出信纸,认真读起来。
【见字如面:
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从未想过那封信会把你真真切切地带进我的生命。
因祸得福,我想该用这个词。
我有太多话想对你说,每一个开心的瞬间都想与你分享,我所有的秘密最终化作了代表我的花,永远留在你身边。
祝
生活美满】
第二天清晨。
桑榆卧室的门被敲响。
她疑惑,爸爸已经去工作了,门外是谁?
下一秒,隔着门板传来女声:
“我能进来吗?”
是妈妈!
“可……可以!”
门被推开,桑禾已走到书桌边,桑榆愣住,这是妈妈第二次主动走进她房间。
第一次是小学时,她学不会拼音。爸爸教了半小时没教会,加上工作不顺,大发雷霆,把她关在屋里反思。那时,妈妈第一次走进来,教会了她拼音。那是桑榆第一次有勇气觉得,妈妈或许并不讨厌她。
回过神,一沓红色钞票出现在眼前。
“你的生活费。”
桑榆又愣住了。
桑禾语气依旧平淡:“钱不够找我要,不准再去打工了,赚的钱自己收好,不准给他。”
“他”,指的是爸爸。
桑榆怯怯地抬头,撞上桑禾严厉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低下头。
“能做到吗?”
桑榆点头,又鼓起勇气问:“那我给你……行吗?”
“不行。”平静而强硬。
桑禾转身走出卧室,带上了门。
桑榆捏着那沓钞票,追到客厅,桑禾正站在玄关换鞋。
女人动作顿了一下。
“你……又要走了吗?”桑榆手心出汗,钞票都湿了。
“嗯。”
桑禾从架子上拿过包,挎上肩,背过身去。
桑榆还有话想说,却堵在喉咙里,她听见妈妈极轻的声音:
“这不是我家。”
门开了,又关上。
桑禾走了。
——
嘉城的冬天,白天总会出会儿太阳。
许湜和陈佑李推着巷口的张奶奶出来晒太阳,老人的两条小黄狗也跟着撒欢儿跑出来。
“汪汪汪!”小狗们蹦蹦跳跳。
“张奶奶,今儿聊点啥?”许湜笑嘻嘻蹲在老人跟前,心里盘算着又能挣点零花钱。
老人家挺直腰板,眼睛亮起来:“就聊聊我年轻那会儿啊,正搞集体生产呢,啥活没干过?种地我可是把好手!麦收时候,天不亮就出工,别人割麦子,一垄一垄慢悠悠,一天割一亩地顶天了,我能割两亩多,腰都不带直一下的!”
许湜听得眼睛瞪圆,嘴巴微张,一个劲儿夸,心里盘算着待会儿买点啥。
一只小黄狗用脑袋顶了顶另一只的屁股,撒腿就跑,被顶的那只立刻追了上去。
它们沿着墙角一圈圈疯跑,前面那只左拐右拐,胖乎乎的身体却很灵活,时不时回头“汪汪”挑衅两声。
后面那只不甘示弱,四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前面那只似乎跑累了,看见陈佑李站在那儿,哧溜一下躲到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睛亮亮地盯着追来的伙伴。
追的小狗在陈佑李面前急刹车,围着他转圈,想找缝隙抓住伙伴,每次靠近,陈佑李都轻轻用脚挡一下。
“别太凶,让它躲会儿。”
太阳当空,两只小狗都累得吐舌头喘粗气。它们又开始围着陈佑李打转,小尾巴摇成拨浪鼓,发出“呜呜”声。
小男生撕开狗粮,倒了些在手心摊开。
小狗嗅到香味,摇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蹭他的手,然后吃起来。
“别喂太多,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张奶奶笑着招手。
“好。”陈佑李应着,抬头看见巷子口走来一个身影。
他抬手挥了挥:“桑榆!”
桑榆先是一愣,看见一只小狗兴奋地撒开四蹄,朝她狂奔而来!
“狗啊!”桑榆转身就跑,跑得歪歪扭扭,差点摔倒。
陈佑李赶紧追上去,挡在桑榆身前。
小狗围着他们转圈,桑榆紧紧揪着陈佑李的衣角,脑袋一会儿伸出来,一会儿缩回去。小狗往左,他们就往左躲;小狗往右,他们又往右闪,像在玩老鹰捉小鸡。
许湜和张奶奶笑得前仰后合。
陈佑李无奈,晃了晃手里半包狗粮,小狗眼睛立刻直了。
他把狗粮扔出去,小狗立刻追过去,闹剧总算结束。
两人蹲在青石板路上晒太阳。
几个小孩在跳皮筋,一个女人端着洗好的衣服出来,手脚麻利地晾在绳子上,还有老人把萝卜干铺在地上晒。
风吹来,衣服和床单飘起来,香香的。
陈佑李张开双臂,笑着对桑榆说:“快,感受一下!”
桑榆也跟着张开手臂。小男生突然凑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
“想吃蛋挞吗?我给你买?感觉你不开心。”他轻声问。
桑榆愣住了,久久没回神。
“你俩干嘛呢?”许湜突然冒出来。
陈佑李和桑榆松开手。
桑榆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摸摸鼻子,眼神飘忽,假装去看那些飘动的衣服。
许湜双手抱胸:“我咋听见你们密谋买蛋挞?是不是想背着我偷吃!”
陈佑李侧过脸:“没有。”
他从兜里摸出钱递给桑榆,“你们去买吧。”
桑榆问:“那你呢?”
“我送张奶奶回去。”他歪头笑了笑,耳尖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