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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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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视频会议室的屏幕暗下去,最后一张写满质疑和算计的脸消失。
我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
委员会那帮老狐狸,每一个问题都裹着丝绸,内里却藏着淬毒的刀尖,试探着我这个“幸运的局外人”的底线和能耐。
室内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
空气里还残留着虚拟交锋后的静电味。
一声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吸气声从门口传来。
我转过头。
门开了一条缝,那颗长着浅金色头发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他怀里抱着那只搭得歪歪扭扭的积木飞机。
保姆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先生,对不起,小少爷他……”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他。
他走了进来,光着脚丫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声音。
他走到我的大班椅旁,仰头看着我,然后把怀里的积木飞机举高。
“坏了。”
他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有一点清晰的懊恼。
刚才搭得太过用力的飞机,机翼部分已经松散,摇摇欲坠。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酷似他父亲的脸。
会议带来的冷硬心绪尚未完全褪去,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
我俯身,从他手里接过那架脆弱的飞机。
我的手指对于这些细小的积木块来说,显得过于笨拙和庞大。
我没有试图去修复它,只是把它拿在手里,掂了掂。
“坏了就坏了。”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让人给你买新的,买能飞的遥控飞机。”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我的话。然后,他摇了摇头,伸出小手,固执地指着那架破飞机:“要这个。爸爸的。”
“爸爸”这个词,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入某个刚刚结束战斗的神经末梢。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是一种没有多少温度的笑意。
“听着,”我把那架破飞机放回他怀里,身体前倾,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确保他能清晰地听到我的每一个字,“他死了。他的飞机,坏了,就是坏了。不会再飞了。”
孩子的嘴唇微微抿了起来,眼神里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执拗,甚至是一丝挑战。这神态,竟有那么一瞬,不像个三岁孩子,反而像极了那个在谈判桌上从不退让的男人。
我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近乎冷酷的声调说下去,像是在陈述一项商业条款:“以后,给你买新飞机的人,是我。给你买任何东西的人,都会是我。让你住在这里,让你有饭吃,让你将来能继承这一切的人,也是我。”
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怀里的破飞机:“所以,记住我下午的话。叫我什么?”
他抱着积木,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光影流转,似乎有困惑,有挣扎,还有一种天生的、对强权的直觉性感知。
然后,他低下头,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模糊地吐出了两个音节:
“教父。”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某个沉重的锁扣。
我靠回椅背,点了点头。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混合着冰冷的掌控欲,缓缓地在胸腔里弥漫开。
这比赢得刚才那场会议更让我感到一种实质性的胜利。
“很好。”我说,“现在,出去吧。让保姆带你去睡觉。”
他抱着那架破飞机,转身,安静地走了出去,小心地替我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我转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夜色中漆黑一片的湖面,只有对岸零星的灯火倒映在水里,破碎而冰凉。
玻璃上,隐约映出我的轮廓,以及我身后这间象征着无上权力和财富的办公室。
他的帝国。
他的血脉。
现在,都安静地、驯服地,在我的掌中了。
这游戏,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