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陆都瓷

3、糖果

　　周三的阳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热意，透过操场边的枫树叶，在红色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体育课铃声刚响，全班同学就拎着水杯往操场集合，林沐秋走在队伍中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那盒薄荷糖——是昨天放学在小卖部买的，桃子味无糖款，包装是粉白相间的，看着清爽，实则薄荷劲大得能呛到人。
　　他偷偷抬眼，看向队伍末尾的许逸尘。这家伙正和同桌勾肩搭背，嘴里叼着根吸管，慢悠悠地喝着冰红茶，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蓝的白T恤，左脸颊的创可贴已经换成了更小的一块，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林沐秋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促狭的笑——自从上次考试后，两人虽没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却多了种奇怪的“较劲”，比如许逸尘会故意在他做题时哼歌，他则会在许逸尘睡觉的课桌上放颗画着鬼脸的糖。而今天这盒薄荷糖，就是他新的“恶作剧”计划。
　　“都站好！”体育老师老王拿着哨子走过来，粗哑的声音打断了林沐秋的思绪。老王扫了眼队伍，指了指跑道：“今天先热身，然后测800米，男生女生分开跑，不合格的下周重测！”话音刚落，队伍里瞬间响起一片哀嚎，许逸尘也皱了皱眉，把冰红茶塞进同桌手里：“搞什么啊，昨天刚打架，今天就跑800，想累死我？”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传到林沐秋耳朵里，林沐秋忍不住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怕了就说，我可以让你先跑50米。”
　　“谁怕了！”许逸尘立刻梗着脖子反驳，几步走到林沐秋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会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速度，别被我甩在后面哭鼻子。”林沐秋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那盒薄荷糖，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行啊，赌点什么？要是你输了，就把上次欠我的可乐还回来；要是我输了，这盒糖就归你。”他说着，撕开包装，拿出一颗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带着点淡淡的桃子味，确实劲大。
　　许逸尘的目光落在薄荷糖上，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从小就喜欢桃子味的东西，上次林沐秋给他的那颗桃子糖，他偷偷放在笔袋里，到现在还没舍得吃。他伸手就要去拿盒子：“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林沐秋原本只是想给他一颗，没想到他直接把整盒都抢了过去，揣进了校服口袋，还冲他扬了扬下巴：“谢了啊，学霸，等会儿让你输得心甘情愿。”
　　林沐秋看着空了的手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家伙，还是这么贪。他摇了摇头，跟着队伍去做热身，心里却已经开始想象等会儿许逸尘跑步时的样子：薄荷糖在嘴里化着，一吸气就是满嘴的凉，跑起来风灌进喉咙，肯定又凉又疼，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嚣张。
　　热身结束后，男生先跑。老王把男生分成四组，林沐秋和许逸尘刚好在一组。两人站在起跑线上，许逸尘还在偷偷从口袋里摸薄荷糖，剥了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糖还挺好吃，桃子味的，你在哪儿买的？”林沐秋没说话，只是冲他眨了眨眼，心里的“坏水”翻得更欢了——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各就各位，预备——跑！”老王的哨声尖锐地响起，许逸尘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像阵风似的窜到了队伍最前面。他跑得很快，双臂大幅度摆动，头发被风吹得贴在额头上，嘴里还嚼着薄荷糖，时不时吸口气，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显然是想在林沐秋面前炫耀。
　　林沐秋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匀速跑。他看着许逸尘的背影，嘴角噙着笑——现在笑得越欢，等会儿疼得越惨。果然，跑到第二圈的时候，许逸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开始大口喘气，每吸一口气，眉头就皱一下，脸颊也变得通红，原本得意的表情早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色。
　　林沐秋加快速度，跑到他身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怎么了？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跑不动了？”许逸尘转头瞪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别……别说话，我嗓子疼。”他说着，又吸了口气，喉咙里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咳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刚才吃的薄荷糖搞的鬼——那糖看着清爽，没想到劲这么大，一吸气就是满嘴的凉，跑起来风灌进喉咙，凉得发疼，现在喉咙里又干又涩，像塞了团棉花。
　　“哦？嗓子疼啊？”林沐秋故作惊讶，放慢速度和他并排跑，“是不是刚才吃的薄荷糖太凉了？我早就说过，那糖劲大，你偏要整盒都拿走。”许逸尘这才明白过来，林沐秋是故意的！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伸手就要去推林沐秋，却因为跑步太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林沐秋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忍着笑说：“别激动啊，小心摔了，到时候不仅输了比赛，还得摔个狗啃泥。”
　　“林沐秋！你他妈故意的！”许逸尘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委屈，是疼的。他现在每跑一步，喉咙就疼一下，吸气的时候更疼，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可他又不想认输，尤其是在林沐秋面前。他咬着牙，加快速度往前冲，可刚跑了几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沐秋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大笑，而是带着点得逞的小得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放慢速度，等许逸尘缓过来，才又跟上去：“行了，别硬撑了，反正你也跑不过我，不如停下来歇会儿。”
　　“谁要你管！”许逸尘瞪了他一眼，擦了擦眼角的泪——当然不是哭，是咳出来的。他重新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虽然喉咙还是疼，但他还是咬着牙往前跑。林沐秋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心里的笑意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原本只是想恶作剧，没想到会让许逸尘这么难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快速度，跑到许逸尘身边，小声说：“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许逸尘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脚步却慢了下来。林沐秋也不再说话，就跟在他身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阳光越来越热，跑道上的热气往上冒，两人的汗水都浸湿了衣服，贴在背上，黏腻得难受。许逸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的疼也越来越厉害，可他还是没停下，眼睛死死地盯着终点线——他不想在林沐秋面前认输，哪怕输了比赛，也不能输了气势。
　　终于，到了最后100米。许逸尘猛地加快速度，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林沐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动，也跟着加快速度，却没超过他，只是跟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许逸尘直接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林沐秋也停了下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能缓解点。”
　　许逸尘抬头瞪着他，眼睛里满是怒火，却还是接过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点疼痛，可他还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把空水瓶往地上一扔，伸手抓住林沐秋的衣领，声音沙哑地说：“林沐秋，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林沐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还有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手，忍不住笑了——这家伙，都这样了还不忘放狠话。他伸手拍了拍许逸尘的手，示意他松开：“行啊，我等着。不过先说好了，刚才的比赛，是你先冲过终点线的，算你赢了，那盒糖就归你了。”
　　许逸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冲线的时候，林沐秋明明可以超过他，却故意放慢了速度。他看着林沐秋脸上的笑，心里的怒火莫名消了点，可还是嘴硬地说：“谁要你让着我！我本来就比你跑得快！”他说着，松开手，重新瘫倒在地上，却偷偷从口袋里摸出那盒薄荷糖，剥了颗放进嘴里——虽然还是很凉，但桃子味很浓，竟然还挺好吃。
　　林沐秋看着他的小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也在许逸尘身边坐下，看着远处的香樟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带着点温暖的味道。许逸尘嚼着薄荷糖，喉咙里的疼慢慢缓解了，他侧头看了眼林沐秋，发现他也在看自己，慌忙别过脸，却忍不住问：“喂，你这糖在哪儿买的？下次我自己去买。”
　　林沐秋挑了挑眉，故意逗他：“就不告诉你，除非你承认刚才是我让着你。”
　　“你做梦！”许逸尘立刻反驳，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说，“大不了……我请你喝可乐，你告诉我在哪儿买的。”
　　林沐秋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许逸尘看着他的笑，脸颊有点发烫，也跟着笑了——虽然喉咙还是有点疼，虽然被林沐秋耍了，但不知怎么，心里却有点甜甜的，像嘴里的桃子味薄荷糖。
　　远处，老王的哨声又响了，是女生组开始跑了。林沐秋和许逸尘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许逸尘把薄荷糖揣回口袋，冲林沐秋扬了扬下巴：“下次体育课，我们再比一次，这次我肯定不让你耍花招。”
　　林沐秋点头，眼里满是笑意：“行啊，我等着。不过下次，我可不会再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