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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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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生病了?有没有去校医务室看过?”班主任关切又着急地问道。怎么他的学生一个两个的都被老天爷给打败了。
“不是,是我个人的私事要出校处理。”傅昀声音有些紧绷,他从小到大撒谎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地过来,“不好意思老师,不能和您详细解释。”
“私事?——行吧,那我给你开一张中午的假条。”班主任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批了一张假条。
傅昀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谢谢老师,打扰您了。”他微微一鞠躬,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傅昀手里攥着请假条回到602。
蒋昊再次被敲桌子的声音吵醒,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睁开一双迷迷瞪瞪的双眼。
“怎么又是你?”
蒋昊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傅昀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嗯,是我。”
“什么事啊?”蒋昊压了压自己睡暴躁的几根头发,见压不下来便也恹恹地作罢。
他困得没脾气了,一下课就在补觉。现在就想听完面前这人说完事,他好继续补觉——不再被打扰的那种。
“嗯……我中午有事要出去一趟,班主任让我把前两节课的卷子和作业带给江栖白同学,顺便……替老师们表达一下对他的关心。”
蒋昊:“?”
蒋昊:“他没事吧?”
傅昀手指顿了下,面上却不改色,维持着镇定:“老师……也是想减轻江栖白同学返校后的压力。”
蒋昊低声嘟囔了一句:“老班这也太不当人了。”
他一边骂一边乖乖听话,把江栖白桌上前两节课的卷子整理出来交给了傅昀。
看着蒋昊毫无怀疑的模样,傅昀心里头稍稍松了口气。
他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顺便”跟班主任提了一句,他去办事的地方跟江栖白同学的家里顺路,可以帮忙带些江栖白同学需要的东西给他。
嗯……他只是,在刚刚的话里把“东西”变成了的“卷子”……
“对了,江栖白同学他家住在?”
“哦,他家住1501。但他不是病了嘛,所以东西交到隔壁他奶奶家就行了,他人在那。”蒋昊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哦对,他家那一栋楼就在正门进去右拐的地方,你第一次去不熟的话,可以问门卫室的人。”
“……谢谢。”
“客气。”蒋昊摆摆手,“我能睡了吗?”
傅昀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拘谨地点了下头,便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在坐下那一瞬间——“叮铃铃,叮铃铃。”
傅昀清晰地听到后面传来的一声憔悴的长长的“操——”。他不自在地调了又调自己的坐姿,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这让他身上冷淡老成的气质淡了淡,显出了几分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涩气。
午饭铃一响,傅昀便踏上那条他曾在无数个周五夜晚独自走过的路。
那条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道路。过往每次都是在黑夜里,而此刻,身处在白日阳光的照耀下,他甚至有些不适应。
不到十分钟左右的步程,每一个拐弯,每一次的迈步,都走得漫长,走得清晰。
十分钟后,傅昀站在十五栋楼的楼下。理所应当的,傅昀心里冒出来些局促和不适应,毕竟他是第一次大白天地站在这个位置。
他的手里提着药,还有给长辈买的水果。脚步想要往前迈,踏在空中还没有落地,就又收了回来。几米的距离硬生生地走了四五分钟。
最终,傅昀深吸一口气,不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一鼓作气地快步进入楼内,按下电梯,以及——
“叮铃”——按下1502的门铃。
声音清脆,像震在心里。傅昀按完便退后两步,安静等待着。
“来了来了。”傅昀面前的门开了,一位慈祥的奶奶打量着这个面容清俊、气质沉静的陌生少年。
“奶奶您好,”傅昀微微躬身,语气礼貌,“我是江栖白的同学,来给他送作业的。”
奶奶身后的门里面传来江栖白略带鼻音、有些错愕的声音:“傅昀?”
“诶呦,是栖白的同学啊。我说呢,穿的校服都是跟栖白一样的。”奶奶瞬间眉开眼笑,热情地招呼他往里进。
“还带了水果呢,跟小栖是好朋友吧?”奶奶拉着傅昀的手劲不大,却很轻易地就把傅昀拉进了房内。傅昀守着作为一名客人的自觉,没有到处乱瞟。
但那个穿着睡衣的江栖白实在太特别、太显眼、太难以让人忽略,让傅昀的眼睛即便没有特意在这个房间里搜寻他的身影,也轻而易举地看见了他。
很简单的纯色两件套,宽松的款式让他看上去比平日更清瘦几分。
过往恰到好处的温和气质不再,秾丽的五官此刻也全被压在了病容下。一向殷红色的唇瓣也显得苍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倦意。
显然他没有意料到这个场景,或许是想都没想过——傅昀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里,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能是生病让江栖白的大脑有些迟钝,他甚至揉了揉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没反应过来的怔松。
傅昀的心脏瞬间被一种酸涩又柔软的情绪填满。
看到傅昀和奶奶一老一少地站在玄关时,江栖白像是魂突然回来了似的,急匆匆地从两人之间穿行而过,随后旁边的房门传来“嘭”的一声。
“小栖这是觉得自己在同学面前穿着睡衣不得体,害羞了。”奶奶慈爱地笑着,“他的脸皮,薄得呦。”
好可爱……傅昀的手指在书包带子上勾紧,脸默默红了几个度。
“小同学把东西快放下吧,拎着多勒手。”奶奶进厨房给傅昀倒水,傅昀餐桌旁的椅子上坐着。
“谢谢奶奶。”傅昀站起身接过水,手刚碰到水杯,焕然一新的江栖白就进来了。
傅昀一怔,还没出声,旁边的奶奶就急道:“你把校服穿上,是想跟着你同学下午回去上课吗?”
不等江栖白回话,奶奶就严肃道:“我不允许!”
江栖白忙上前哄道:“没有要回去上学,您不是给我请了一天的假吗?”
奶奶狠狠地哼了一声:“要不是小昊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带烧上了一天的课,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的假呢!”
“奶奶……”在傅昀面前被自家奶奶揭了底,江栖白有些发窘,“那您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家养病嘛。”
“有客人呢。”江栖白给傅昀递了个眼神,傅昀收到后便立马接话,“奶奶,我来是替老师们表达对江同学的关心的。”
他把桌上的药往前推了推,“希望江同学能早日康复。”
奶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老师,让你一个学生来送关心?”
傅昀此刻如同感同身受了刚刚江栖白的窘迫,但好在他心里已经想好了理由:
“不是,我今天有事要出校,然后跟您这边是顺路的,老师就让我帮忙把江同学的一些作业带过来,好减轻他回校后的课业压力。”
奶奶听完皱起了眉,她扯扯江栖白的袖子,担忧地问道:“小栖伢,你的那些老师们,平时没有给你加作业吧?”
江栖白拍拍她泛着皱纹的手,安慰道:“没有,学校里的老师都对我很好。”
奶奶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你在家里的压力就已经够大了,在学校里可不能再被逼着加训,身体会受不了的,知道吗?”
江栖白耐心劝慰道:“老师没有加训,卷子是布置给全班的。早做晚做都是要做,这不是您说过的话吗?”
江栖白见奶奶还不服气,又道:“您刚刚不是听到了嘛,老师也是为了给我减轻返校后的压力,才麻烦我同学顺利送过来的。况且我在家待着,您什么都不让我做,我都要发霉长蘑菇了。”
他为奶奶整理了下两边鬓发,道:“您别担心了?别担心了嘛。”
奶奶这才话里让了一步:“那你也要先悠着身体。明知道自己十次换季九次都要生病,还不在这个点好好照顾自己。”
江栖白避重就轻:“大家都是这样的。况且我不多努力一点,您那些补汤还能往谁肚子里灌呢?”
他手掌心向上,朝傅昀方向示意了一下,对奶奶说道:“而且我班上的同学都特别厉害,就像他,我们之后要一起去参加决赛呢,就我上次跟您提到过的那个比赛。”
傅昀本来正沉浸在江栖白流露出的、不轻易示人的柔软里,心底一片温存。便见那双带着放松笑意的眼睛望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说出的话便带了点慌乱和局促:“江同学的东西在我书包里,麻烦稍等一下。”
他动作比平常稍快地取过放在一边椅子上的书包,手伸进里面掏啊掏,掏啊掏。
嗯?
江栖白看到傅昀皱起眉,看起来好像是一无所获的样子。又看着他又重新在书包里扒拉来,扒拉去,最后应该是实在找不到,只能抬起头抱歉地对他们说道:
“不好意思,江同学的作业应该是被我忘在教室里,忘带来了……”
奶奶听后又扯了扯江栖白的袖子,悄咪咪地问道:“你这同学有点马虎啊,作业没带过来,到时候你们老师不会说些什么吧?”
傅昀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为自己的失误道歉,先是望向江栖白说道:“不好意思,江同学。”头又转向奶奶,眼里满是真挚:“抱歉奶奶,今天让您担心了。”
他说道:“今天打扰了,这药和水果是老师和同学们共同的心意,我们大家都很希望江同学能早点回来。”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拿起书包,“那今天我就不再打扰了,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之后,傅昀像是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头望向江栖白,轻声说道:“……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