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于芷》天零零地灵灵

20、逃避的距离

　　新学期的风吹得更柔了，连走廊都被阳光铺成一条浅金色的路。
　　教室的窗开着，粉笔灰在光里微微浮动。

　　林芷坐在靠窗的位置，翻开课本，眼神却有些空。
　　自那次冲突后，她和许星遥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
　　不再疏远，却也没有真正回到从前。

　　他们仍在同一个教室，仍会在走廊相遇。
　　只是那种“自然”的靠近，似乎被无形的界线切断了。

　　有时候，星遥走过来递作业本，指尖会轻轻碰到她的手。
　　那一下短促得几乎像错觉。
　　可林芷的心总是会漏跳一拍。

　　?

　　那天午后，阳光太亮。
　　星遥靠在她的课桌边，笑得若无其事。

　　“喂，你的笔掉了。”
　　她弯腰捡起那支笔，随手在指间转了两下，又放在林芷的书上。

　　林芷抬起头，眉眼淡淡：“谢谢。”

　　“你今天好冷淡啊，”星遥半开玩笑地靠近一点，“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没生气。”

　　“那你看我的时候，为什么像在看生物课标本。”

　　林芷愣了下，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这么形容。”

　　星遥看着她那一瞬的笑，心脏轻轻一撞。
　　那笑太短暂，却像一道久违的阳光，刺得她几乎忘了呼吸。

　　“我只是想逗你。”她低声说。

　　林芷没接话，只是收拾书本，动作却慢了半拍。
　　那一刻，她的心有点乱——
　　她知道自己不该回应，可又控制不住。

　　?

　　从那天起，星遥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

　　上课时，故意用书角轻轻碰她的手臂；
　　课间，假装随意地靠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会给林芷发消息：“今天风好大。”“你喝水了吗？”
　　有时候甚至只是发一个表情。

　　每次，林芷都回得冷淡——
　　“嗯。”
　　“知道了。”
　　“别闹。”

　　可她从没真让星遥闭嘴。

　　有时，信息发来得太频繁，她会在屏幕前犹豫很久。
　　手指一遍遍划上去，看着那一句“晚安”，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暖意。

　　她没删，也没回。
　　只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盯着那盏台灯出神。

　　?

　　某个傍晚的自习课，窗外下起细雨。
　　林芷趴在桌上写作业，忽然听到旁边的声音。

　　“喂，你的肩上有粉笔灰。”

　　星遥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肩。
　　那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点太亲密的温度。

　　林芷身体一僵。
　　“……不用你帮我。”她低声说。

　　“我没别的意思。”星遥笑着收回手，“你太紧张了吧。”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林芷抿唇，不再说话。
　　她的笔尖在纸上乱划，心跳一阵阵往上冲。

　　她听得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别再靠近我。
　　可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回响——
　　再多一点也没关系吧。

　　?

　　那天晚上，林芷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星遥坐在雨里的操场，看着远处闪烁的灯。

　　星遥问她：“你是不是害怕喜欢我？”
　　她想说“不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风吹过，星遥伸出手，轻轻碰她的指尖。
　　那一刻，她几乎想要伸手回握。

　　可她醒了。

　　她从梦中惊醒，心跳还在乱撞。
　　外面雨声淅沥，夜色一片模糊。
　　她伸手掐了掐自己手心，指甲陷进皮肤。

　　“不能。”她低声喃喃。

　　“不能喜欢她。”

　　?

　　第二天，星遥照常出现在她桌边。
　　“早。”她笑得漫不经心。

　　林芷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昨天的题你做了吗？”

　　“做了。”

　　“能借我看看？”

　　“拿去。”

　　星遥接过本子时，指尖又故意碰了一下她的手。
　　这次，林芷没有避开。

　　她只是轻轻抿了抿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她心里，却像被某种温柔的火一点点点燃。

　　?

　　放学后，周筱柚跟她一起走。
　　“你们最近关系……好像又不错了。”她小心地问。

　　林芷垂着眼，没回答。

　　“你知道大家又在说什么吗？”

　　“我不想听。”

　　“可你在意。”周筱柚看着她，“你怕那些话毁掉她，也怕毁掉自己。”

　　林芷沉默。
　　她的指尖在校服口袋里紧握着，掌心微微出汗。

　　“我只是……”她低声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喜欢她吗？”

　　林芷怔了怔。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直接问出口。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周筱柚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有时候不说出口，也是答案。”

　　?

　　那晚，林芷回到家，坐在书桌前。
　　她翻开作业本，却一页都写不下。

　　桌角放着那天星遥借的笔。
　　她不知什么时候忘了拿回来。

　　她伸手触到那支笔，脑海里浮现出星遥笑起来的样子。
　　眼角明亮，声音干净。

　　那种笑，是她最舍不得的东西。

　　她忽然明白——
　　自己并不是不在意。
　　只是害怕太在意。

　　因为一旦承认，她就再也无法退回那个安全的距离。

　　?

　　夜风从窗外灌进来，卷起她桌上的纸。
　　林芷伸手压住笔记，喃喃道：

　　“我该怎么……喜欢你呢。”
　　那天，午后的天阴得很低。
　　教室外的风带着凉意，吹得窗帘一阵阵翻动。
　　林芷趴在桌上改作业，心里一片乱。

　　自从那晚梦见许星遥，她就开始刻意避开。
　　不再主动对话、不再并肩回家。
　　哪怕偶尔四目相对，也只是短暂地停顿，然后转开视线。

　　可星遥不一样。
　　她好像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没事”。
　　仍旧笑着打招呼，仍旧在群里发梗图。
　　只是笑意总有几分僵硬。

　　?

　　体育课上，雨后操场潮湿。
　　班上男生起哄着玩传球，女生们在一旁聊天。
　　星遥照旧在热闹中，她的笑声明亮。

　　林芷站在队尾，看着那群人。
　　视线在星遥身上停了几秒。
　　那人穿着浅蓝色运动服，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她正和顾禾说笑，侧脸映着阳光。

　　那一刻，林芷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紧。

　　她不是不想靠近。
　　她只是——不敢。

　　“林芷，你刚刚走神了。”
　　乔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啊……没事。”

　　“许星遥她最近挺活跃的，大家都说她是不是换性格了。”乔瑜笑着说，“你俩以前不是挺好的嘛？她还会给你买早餐。”

　　林芷低头，“可能……她忙吧。”

　　“忙着交新朋友？”乔瑜打趣。

　　林芷的笔尖顿了顿。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

　　那天下午，星遥照例坐在她后排。
　　教室里很吵，顾禾和几个同学围着聊天。

　　林芷拿着作业本起身去交，经过星遥时，脚步犹豫了一瞬。
　　星遥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短暂凝固。
　　星遥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又像在等待。
　　可林芷只是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那一抹冷淡的背影，让星遥笑容彻底僵在嘴角。

　　?

　　放学后，雨又下了。
　　走廊被雨声淹没。

　　星遥站在窗边，看着林芷和周筱柚一起撑伞离开。
　　她想追上去，却又止步。

　　那种被排除在世界之外的感觉，狠狠压在心口。
　　她低声骂了句：“她到底在想什么。”

　　顾禾从旁边走过，调侃道：“许星遥，你这还不明白？人家根本不想理你。”

　　星遥猛地抬头，眼神冷下来。
　　“闭嘴。”

　　顾禾一愣，“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闭嘴。”星遥声音低低的，几乎有些颤。

　　空气里一瞬间凝固。

　　?

　　那天晚上，星遥在宿舍写日记。
　　笔尖一顿一顿地刻在纸上。

　　【我真的喜欢她。】
　　【可是她躲我。】
　　【她是不是觉得喜欢她是错的？】
　　【那我该怎么办。】

　　她写到最后，手已经在抖。
　　眼泪无声地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块。

　　“我没做错什么啊。”她哑着声音，对着那一页纸说。

　　?

　　第二天早晨。
　　林芷一进教室，就发现星遥在她座位前等着。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星遥的语气不似往常的轻快。

　　林芷心一紧：“上课要迟到了。”

　　“就几分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出教室。

　　走廊空荡荡的。
　　风吹起两人校服的下摆。

　　星遥低着头，声音有点哑：“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林芷避开视线，“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忙。”

　　“你以前也忙。”星遥苦笑了一下，“可你那时候还会笑着对我说‘等下’。”

　　林芷的喉咙动了动，却没出声。

　　星遥盯着她，声音越来越低：“林芷，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

　　“那为什么！”

　　那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走廊尽头的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

　　林芷的手指在颤。
　　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你是不是……嫌我太近了。”
　　星遥的声音一点点软下来，“嫌我喜欢你。”

　　“……”

　　“那你早说啊，林芷，”她笑了笑，带着哭腔，“我就不靠近你了。”

　　风从窗边灌进来，把林芷的头发吹乱。
　　她的眼眶有些热，却仍然没有回答。

　　星遥盯了她几秒，终于低声说：“你真残忍。”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天之后，两人彻底冷了下来。
　　教室里再也没有“早啊”“笔掉了”的小声提醒，
　　也没有课间的小纸条、分享糖果的笑声。

　　林芷看着那张空下来的课桌，心口一阵发紧。
　　可她依旧没说话。

　　周筱柚察觉出异样，轻声问：“你们……吵架了？”

　　林芷摇头：“没什么。”

　　“可她今天上课都没抬头。”

　　“我说了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急，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周筱柚叹了口气：“你怕被人议论，也怕她受伤，可这样两边都痛啊。”

　　林芷闭上眼，指尖紧紧握着书角。
　　风又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一页课本。
　　那页恰好是她和星遥曾一起抄的那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林芷盯着那行字，终于，眼泪一点点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