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于芷》天零零地灵灵

19、流言生根

　　许星遥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哽：“我不想只做你朋友。”

　　林芷怔住。
　　雨水顺着伞檐落下，砸在地上溅起细细的水花。

　　“星遥——”

　　“算了。”星遥抬头，笑得有点倔，“你不用回答。”

　　她往雨里走去，头发很快被打湿。
　　那道身影一点点模糊，像被雨吞没。

　　林芷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她伸手想追，却终究没迈出那一步。

　　?

　　夜里，她梦见操场。
　　梦里的风很大，星遥回头笑着对她说——

　　“林芷，我们再跑一次吧。”

　　她想回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风一吹，她的伞翻了，雨全落在身上。

　　林芷猛地惊醒。

　　窗外的雨还在下。
　　她伸手摸到枕边——那是之前比赛留下的奖牌。
　　冰凉的。
　　星期一的早读，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翻页声。
　　可就在那样的寂静里，林芷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从书页上抬头，几道视线迅速闪开。
　　坐在后排的乔瑜和顾禾正压着笑，手机屏幕上似乎闪过她和星遥的名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

　　课间的时候，流言终于有了声音。

　　“你听说没，林芷和许星遥雨天一起回家。”
　　“同一把伞呢！那还用想？”
　　“我看见星遥还把伞全偏她那边。”
　　“星遥不就是喜欢她嘛。”
　　“那林芷答应了吗？”
　　“看不出来，她那样子，估计是默认了吧。”

　　笑声、耳语，四散开来。
　　林芷手心发冷，指尖不自觉地捏皱了作业纸。
　　她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那一双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

　　午后，她被叫去了办公室。

　　王老师正坐在桌后，眉头微微皱着。
　　“林芷，”她语气不重，却带着劝诫的意味，“最近同学们在议论你和许星遥，是吗？”

　　林芷的心一紧，嘴唇微颤：“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老师相信你，但你也要明白，传言这种东西，不能随意让人抓到话柄。”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放轻，“你成绩好，是班里榜样，和别人走太近，难免让人误会。懂吗？”

　　“我们只是朋友。”林芷几乎是立刻回答的。

　　“我知道，可别人不会这么想。”王老师合上笔记本，“以后注意点分寸，好吗？”

　　林芷点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从办公室出来时，她几乎没力气走路。
　　走廊上风很大，吹乱她的刘海，眼眶微微发酸。

　　?

　　那天放学，星遥在门口等她。

　　“林芷！你怎么去这么久？”

　　她抬头，神情冷淡：“老师找我。”

　　“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她的声音有点尖锐，“因为你！”

　　星遥怔住。
　　“什么我？”

　　“全班都在传，说我们——”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发抖，“说我们关系不清不楚。”

　　“他们胡说的。”星遥眉头皱起，“我又没做错什么。”

　　“可你不该那样。”林芷的语调几乎在克制，“你不该老是对我太好、不该总让别人误会。”

　　“那我以后都不理你好了！”星遥情绪一下被点燃，“是这样你才满意吗？”

　　林芷猛地抬头，眼神冰冷：“我只是想让事情安静点。”

　　“那我是什么？”星遥声音发紧，“一个麻烦？一个你要避开的笑话？”

　　“不是。”

　　“那你为什么老要推开我？”

　　“因为我不想被看笑话！”林芷的声音终于崩开，“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些眼神吗？！”

　　走廊瞬间安静。
　　连风声都被拦在门外。

　　星遥僵在那里，手指一点点蜷起。
　　那句“我只是喜欢你”在喉咙里打了个结，怎么都说不出口。

　　良久，她低声笑了笑：“原来，你是真的在意他们的眼神。”

　　“那我明白了。”

　　她背起书包，转身离开。

　　林芷望着她的背影，唇在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

　　那晚，周筱柚给林芷发消息。

　　【你跟星遥吵架了？】
　　【……】
　　【其实她也挺难受的。】
　　【我知道。】
　　【那你还要这样吗？】

　　林芷盯着屏幕，迟迟没回。
　　几分钟后，她终于敲下几个字：

　　【我怕我再靠近她，就什么都回不去了。】

　　?

　　第二天，班上的气氛微妙到几乎凝固。
　　星遥依旧笑着和同学打闹，但她没再看林芷。

　　林芷能感受到那份“刻意的距离”，它像一堵透明的墙，隔在两人之间。
　　她想说话，却没有勇气。

　　顾禾在一旁低声调侃：“真冷啊，你俩这是闹分手？”

　　星遥没搭理。
　　可林芷却忽然抬头，眼神冷得像刀：“顾禾，你能不能闭嘴？”

　　顾禾一愣，讪笑着摊手：“我就随口一说。”

　　星遥在旁边低低说了句：“算了。”

　　那一刻，她们谁也没再看谁。

　　?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进来，照亮一地的尘埃。
　　林芷趴在桌上，听见外头的风声，心口像被压了一块石头。

　　她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的是星遥撑伞那天，笑着说“走吧”的样子。
　　那笑像光，可现在，只剩下刺眼的白。

　　?

　　放学后，星遥在操场绕了一圈又一圈。
　　夕阳很低，她脚步一顿，看见那条他们曾一起走过的小路。

　　风吹过，她忽然抬起头，喃喃地说：“林芷，你明明知道我没错。”

　　她想起她们第一次一起跑步、第一次比赛、第一次笑着对视的那天。
　　如今这些记忆，却成了被议论、被怀疑的证据。

　　她忽然觉得——青春真的太脆弱了。
　　只需要一点风声，就能把温柔吹成误会。

　　?

　　晚上，林芷写作业写到一半，母亲在外面敲门。

　　“芷芷，学校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听说你们班有同学早恋？”母亲语气平淡，却让她浑身一紧。

　　“谁说的？”

　　“家长群里有人提到……我相信你，但也提醒你，别太和男生走太近。”

　　林芷手心发凉，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歪线。
　　她吸了口气，轻声说：“我知道了。”

　　母亲走后，她盯着那道歪线，突然觉得喉咙发涩。

　　她不是不懂大人说的“谨慎”是什么意思。
　　可在那种语气里，“喜欢”变成了一件需要隐藏的、几乎羞耻的事。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给星遥发消息。
　　但最后，她只是删掉了草稿。

　　?

　　夜深时，星遥也坐在床边，盯着那本被她写满日记的笔记本。
　　她一页页翻过去，看到那句曾被划掉的话——

　　“我真的喜欢她。”

　　她轻轻笑了一声，笑里带着疲惫。
　　然后在新的一页上写下：

　　“我以为喜欢是让人变勇敢的，
　　可现在，它只让我想逃。”
　　风从走廊穿过，带着午后的灰尘。
　　讲台上的王老师还在讲题，林芷的笔一动不动。

　　她能感受到，从教室某个角落传来的窃笑。
　　那笑声轻轻擦过她的耳边，带着一点含糊不清的词——“女的喜欢女的”“真恶心吧”。

　　她的指节一点点发白。
　　笔尖在纸上停着，像是陷进一场无声的惩罚。

　　——她知道，那些话，是在说她和许星遥。

　　从那天争吵之后，她和星遥几乎没再说过话。
　　她走路不再并肩，吃饭也错开时间。
　　就连目光相遇，也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回避。

　　但就算如此，流言还是越传越多。

　　“她们以前关系超好啊。”
　　“那也太好了点吧。”
　　“许星遥天天帮她带早餐，还写信呢。”
　　“那林芷也没拒绝呀。”

　　每一句话，像一根针。
　　林芷不知道该恨谁——是那些胡说的人，还是那个曾经什么都敢笑出来的许星遥。

　　?

　　那天晚自习结束得很晚，灯光昏黄。
　　林芷收拾完书包，走到门口时，却看见星遥还坐在座位上。

　　她靠在窗边，神情有点空。
　　风吹动她的校服外套，肩线柔软又孤独。

　　林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
　　“你……还不走吗？”

　　星遥抬头，声音有点哑：“你还会跟我说话啊。”

　　林芷垂下眼：“我们又没怎么。”

　　“可你看我的眼神变了。”星遥轻轻笑了一下，苦涩得近乎透明，“你现在看我，就像在看麻烦。”

　　“星遥——”

　　“是不是因为那些话？”她抬起头，眼神亮得几乎要碎，“他们说我喜欢你，你就信了？”

　　林芷沉默。

　　“可那是真的啊。”星遥的声音低下去，像是风在笑，“我确实喜欢你。”

　　那一刻，整个教室都静了。
　　只有灯光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嗡”声。

　　林芷的心脏一阵剧烈的颤动，呼吸几乎要被堵住。
　　她知道星遥在说什么，也知道那句“喜欢”意味着什么。

　　可她不能回应。

　　她轻声说：“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我怕。”

　　“怕什么？怕别人议论，还是怕你真的也有一点喜欢我？”

　　“我不知道。”林芷的声音哽住，“我只知道……我们不能那样。”

　　星遥的眼眶在光下有些红。
　　“不能？那是你怕别人，还是怕自己？”

　　林芷没有回答。
　　只是提起书包，匆匆走出了教室。

　　门关上的一瞬间，风也停了。
　　只剩下星遥一个人，坐在那道白炽灯下，笑容一点点碎掉。

　　?

　　第二天早上，星遥依旧出现在教室里，笑着和周筱柚打招呼。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的笑比以往更亮，也更空。

　　周筱柚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林芷。
　　两人之间的空气冷得像结霜。

　　课间，乔瑜又忍不住调侃：“星遥，你昨天是不是又去等林芷？”

　　星遥笑了笑：“我没那闲心。”

　　“哎呀，别装啦，整个年级都在传。”顾禾凑过来，“不过我挺佩服你啊，敢对女生下手。”

　　星遥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顾禾耸肩，“开玩笑嘛。”

　　“很好笑？”她的语气忽然变得锋利。

　　顾禾被那一瞬的气势震住，愣了几秒才讪讪笑笑：“我错了还不行？”

　　周筱柚走过去，压低声音：“你们够了。别再说了。”

　　顾禾摊手退开，气氛仍旧僵着。

　　?

　　下午的体育课，阳光炽烈。
　　操场上，星遥和林芷被分到同一小组。

　　她们几乎没有对视。
　　星遥拿着接力棒递过去时，指尖轻轻碰到林芷的手，林芷下意识地收回。

　　那一瞬间，星遥的心就像被什么划破。

　　比赛开始，她们配合得依旧完美。
　　默契早就刻进骨头里，即使彼此不说一句话，步伐也能完美衔接。

　　可当终点的欢呼响起时，她们只是彼此看了一眼。
　　没有笑，也没有言语。

　　那天的风很大。
　　吹乱了林芷的头发，也吹得星遥眼眶发烫。

　　?

　　晚上，寝室里。
　　星遥趴在床上，听着周筱柚的呼吸。

　　“你还好吗？”周筱柚轻声问。

　　“我没事。”

　　“骗人。”

　　“我只是……”她顿了顿，声音哑到几乎听不见，“有点难过。”

　　“她不懂。”周筱柚叹了口气，“但她也不是故意伤你的。”

　　“我知道。”星遥笑了笑，“我只是……还想当她的朋友都不行了吗？”

　　周筱柚没有回答。

　　星遥抬起手，遮住眼睛。
　　她第一次发现，喜欢一个人可以温柔到极致，也可以疼到彻底失语。

　　?

　　林芷那晚也没睡。
　　她的笔记本摊在桌上，写满了整整一页——

　　“我不讨厌她。
　　只是我不敢。
　　因为我连喜欢一个人，都要小心翼翼地藏着。”

　　她停笔，盯着那几个字，手指在微微颤。
　　她忽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冷漠，为什么连一句“我也舍不得”都说不出口。

　　外面雨声轻轻落下。
　　她想起那天那把伞，想起星遥笑着说“走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