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于芷》天零零地灵灵

18、四百米接力

　　春末的风有些热，却掺着初夏的潮气。
　　校园操场上喧嚣一片，红白相间的跑道闪着光。

　　王老师手里拿着名单，念得干脆：“四百米接力——第二棒，许星遥；第三棒，林芷。”

　　全班一阵哗然。

　　“哇，又是你俩搭档！”
　　“林芷跑得快，这下稳赢了！”
　　“星遥，你别掉棒啊——”

　　笑声里混着哨声，空气里充满汗味和阳光。

　　林芷低头系鞋带，假装没听见。
　　她的指尖有点抖，不是紧张比赛，而是因为——许星遥就在她旁边，蹲下来，系鞋带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阳光洒在两人肩上，影子在跑道上交叠。
　　星遥转头冲她笑：“林芷，这次我们一定拿第一。”

　　林芷“嗯”了一声，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她不敢抬头，怕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灼到。

　　“你跑第三棒，我第二棒。等我传棒的时候，记得往前冲一点。”
　　星遥轻声说，语气带着几分认真。
　　“我知道。”林芷回答。

　　“要是我太慢了，你可别凶我。”

　　林芷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快过？”

　　星遥笑出声，像风吹进心里：“那这次就破例一次给你看。”

　　?

　　广播里响起热烈的音乐。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旗子在风中飘。

　　林芷站在起跑线边，手心有些潮。
　　她盯着前方跑道，听着心跳一点点变得清晰。
　　呼吸、阳光、汗味、脚步声——一切都在她脑海里变得缓慢。

　　“第二棒准备——”

　　许星遥站在起点，扎着高马尾，白色运动服被风鼓起。
　　她转头，朝林芷伸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林芷喉咙一紧。
　　那一刻，操场的声音似乎都远了。

　　哨声响起。

　　星遥冲了出去。

　　她的步伐干净、利落，长发在风中飞扬，整个人像一道亮光。
　　林芷站在交接区，心跳越来越快。

　　那种感觉奇怪得近乎疼。
　　她想抑制，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快——快——星遥——！”
　　观众的喊声越来越近。

　　星遥冲来时，呼吸急促，额头的汗滑到睫毛。
　　她伸出手，拼尽全力将接力棒递出。

　　林芷接棒的一瞬，指尖与她相触。
　　那一刹那，电流一样的触感窜上神经。

　　心脏“砰”地一声——
　　然后一切归于奔跑。

　　?

　　风掠过耳边。
　　林芷几乎忘了自己在跑，只知道那种“被她传递的力量”一直在手里延续。

　　她冲过终点，听见全班在欢呼。
　　“我们赢了——！！”

　　星遥冲上前，一把抱住她。

　　“林芷！我们赢了！我没掉棒！”

　　林芷被她撞得后退一步，呼吸乱了。
　　她闻到星遥身上的汗味，混着洗衣液的香气，心脏跳得失控。

　　“你干嘛——”
　　她轻声说，却没有推开。

　　星遥没注意，只是激动地笑着，眼睛亮得像阳光碎成的星。

　　那一刻，她们的影子在操场上叠在一起，长长的，暖得发烫。

　　?

　　等颁奖结束，操场上人散得差不多了。
　　林芷拿着水杯坐在看台上，手心仍在发烫。

　　星遥拿着奖牌跑来：“给你！”

　　“干嘛给我？”

　　“我跑第二棒，没你的话哪能赢。”

　　林芷低下头：“这是四个人的奖。”

　　“可我想给你。”星遥笑，“反正你不拿我就挂你包上。”

　　“别胡闹。”

　　星遥凑近了些，语气忽然变轻：“林芷，你脸好红。”

　　“太阳晒的。”

　　“骗人。”星遥眯起眼，“你在紧张。”

　　林芷的手指收紧了水杯。
　　“许星遥，你能不能——别太近。”

　　星遥怔住。
　　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我只是……高兴。”

　　“我知道。”林芷低声，“可别人看见，会乱想。”

　　这句话像一阵冷风，吹散了操场上的余温。

　　星遥没再说话，只是把奖牌放在她脚边。
　　“那你收好吧。”

　　她转身走了。

　　林芷看着那枚小小的奖牌，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冰凉的金属温度，和刚才那一瞬的触碰，形成鲜明的对比。

　　?

　　那晚回家，林芷洗完澡，趴在床上。
　　窗外传来微弱的风声，她闭上眼，却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操场上的那一幕。

　　她在梦里又跑起来，听到星遥的笑声在风里。
　　那笑声一次次靠近，直到变成一阵急促的呼吸——

　　她猛地睁眼。

　　手心全是汗。

　　“……真是疯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心脏还在乱跳。

　　“许星遥……”
　　她轻轻念出那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点颤。

　　“为什么偏偏是你。”

　　?

　　第二天早晨，星遥像往常一样跑来教室。
　　她笑着对林芷挥手：“早。”

　　林芷抬头，看见那笑容，心里一阵慌乱。
　　她装作镇定：“早。”

　　星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坐下后仍旧和她说笑，递糖，借笔。
　　运动会之后，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有人发了照片——是接力赛颁奖那张。
　　画面里，星遥一脸灿烂地搂着林芷，林芷低着头，耳尖微红。
　　阳光晃得太真切，像一幅不该被捕捉的秘密。

　　“他们俩也太甜了吧哈哈哈！”
　　“学校第一对接力情侣！”
　　“林芷都害羞了，哎哟，这表情——”

　　顾禾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行啊星遥，体育特长生谈恋爱速度也挺快的。”
　　乔瑜接着起哄：“别光体育快，感情也快。”

　　星遥最初只是笑。
　　“别乱说，我们就是搭档。”

　　可林芷没笑。
　　她盯着手机屏幕，指尖一点点收紧。
　　那张照片下面的评论不断往上蹿，连平时不熟的同学都在笑着调侃。

　　“你俩真的没在一起？那眼神都藏不住了吧？”
　　“星遥追的？林芷不会拒绝的那种吧。”

　　那晚，她关掉了群提醒，手机屏幕暗下。
　　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

　　第二天早上，星遥照旧早早来到教室。
　　她把早餐放在林芷桌上：“豆浆和包子，热的。”

　　林芷抬头：“干嘛给我？”

　　“就顺路买的。昨天你不是没吃早饭吗？”

　　“以后别买了。”

　　星遥愣了下：“怎么了？”

　　“有人会乱说。”

　　她的语气淡得几乎没温度。
　　星遥抿了抿唇，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她低声说。

　　“可我在意。”林芷合上书本，声音微颤。
　　“你……别太靠近我，好吗？”

　　教室的风吹过，窗帘轻轻晃动。
　　那一刻，星遥突然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

　　“林芷，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林芷站起身，背着书包走向讲台。
　　她的步伐稳得近乎刻意。

　　星遥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空了一块。
　　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靠得那么近的人，今天就像隔着整条操场。

　　?

　　午休时，周筱柚在食堂找到星遥。
　　“你还好吧？”

　　“挺好的。”星遥笑得勉强。

　　“你脸上写着‘不好’。”

　　星遥叹了口气，手指戳着饭盒：“她好像在躲我。”

　　“我看到了。”周筱柚的声音很轻，“林芷怕被说吧。班上那群人嘴太碎。”

　　“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没错。”

　　“那她为什么……连笑都不肯给我一个？”

　　周筱柚沉默了几秒，语气温和又现实：“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勇敢，星遥。”

　　星遥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饭里的白米饭，忽然觉得一点味道都没有。

　　?

　　几天后，顾禾和乔瑜又开始打趣。
　　那天放学，几个人在教室里边收书边聊天。

　　乔瑜懒懒地靠在桌边：“星遥，听说你和林芷分手啦？”

　　“我们又没在一起。”

　　顾禾笑得更大声：“那为什么她现在看你都不看？是不是被你吓跑了？”

　　“闭嘴吧。”星遥皱眉。

　　“哎哟，急眼了？你这反应更像情侣吵架。”

　　“顾禾。”林芷冷冷的声音从后门传来。

　　她走进教室，神情平静，却透着冷意：“你能不能别拿别人开玩笑。”

　　顾禾一怔，笑意僵住。
　　“我就随口——”

　　“有些话，不好笑。”林芷说完，拿起书转身离开。

　　星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乱。
　　那种被“维护”的微妙温暖，夹杂着更深的疏离。

　　她想追上去，但脚像被钉住。

　　?

　　那天晚上，星遥又失眠。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林芷的脸。

　　她翻来覆去，最后坐起来，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
　　在第一页写下几个字：

　　“林芷——
　　你是不是从来没信任过我？”

　　笔停在空白的第二行。
　　她想写“我喜欢你”，却又划掉。
　　最终留下的，只有一串浅浅的笔痕。

　　?

　　第二天，星遥没去早读。
　　她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听风吹动旗子。
　　周筱柚走来，递给她一罐柠檬水：“你今天情绪不对。”

　　“我挺好的。”

　　“你在说谎。”

　　星遥笑了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喜欢她，可她连看我都不敢看。”

　　“那就别逼她。”

　　“可我不逼她，她就越来越远。”

　　周筱柚沉默了。
　　她看着星遥垂下的手，指尖发白，心里微微发酸。

　　“星遥，”她轻声说，“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是靠靠近，而是等。”

　　星遥没回答。
　　只是把柠檬水拉开，灌了一口。
　　酸得喉咙发疼，却也让她清醒。

　　?

　　那一周的课间，林芷几乎没主动和星遥说过话。
　　即使偶尔四目相对，她也会迅速移开视线。

　　有一次，星遥递笔给她。
　　林芷低声说了句“谢谢”，连手都没碰到。

　　那种小心翼翼的疏离，比彻底的拒绝更难受。

　　?

　　周五下午，放学后天色微暗。
　　星遥一个人站在雨棚下，看着天边的云。

　　雨不大，却密密地下着。
　　她看到林芷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撑着一把透明伞。

　　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林芷！”

　　林芷回头，神情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等你。”星遥说得太快，自己也愣了。
　　“我是说——我没带伞。”

　　林芷犹豫了几秒。
　　她叹气，把伞往中间移了点：“走吧。”

　　两人肩并肩走在校道上。
　　雨打在伞上，发出细细的声响。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想理我？”星遥轻声问。

　　林芷手指收紧伞柄。
　　“没有。”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连笑都要分场合？”

　　她没有回答。

　　星遥苦笑：“是不是因为那张照片？”

　　林芷咬了咬唇，声音低下去：“不是照片，是我不想被人说闲话。”

　　“可那是我们啊。”

　　“正因为是我们，才更容易被说。”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星遥心里。
　　她看着林芷的侧脸，嘴唇颤了颤：“那我呢？在你心里，算什么？”

　　雨声更大了。

　　林芷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只轻轻说：“你是我朋友。”

　　星遥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原来只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