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请回头看》林木森66

8、第 8 章

　　终于，在一个她又一次因为没看天气预报而淋雨感冒、头晕脑胀地请假回家的日子，母亲的电话成了压垮她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喂，妈。”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然然？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啊！”妈妈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就……有点感冒。”
　　“哎呀！怎么搞的？是不是又没看天气乱穿衣服？我就说让你在家里放把伞！小林之前不是总提醒你吗？他现在……”妈妈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尤其是涉及到林栋。
　　唐然听着电话那头妈妈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她不会照顾自己，又自然而然地提起林栋以前的种种好处，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一声断了。
　　“妈！”她带着哭腔打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妈妈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无奈和严厉：
　　“我不提他，你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唐然，你告诉妈妈，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身边突然没了个知冷知热的人？”
　　妈妈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试图掩盖的所有狼狈。
　　“人家小林对你怎么样，我们外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风里雨里，随叫随到，把你的事看得比自己的还重。他看你的那个眼神，妈是过来人，会看不懂？那里面装的都是你！”
　　“可你呢？你每次都跟我打马虎眼，说什么‘好朋友’、‘不合适’、‘怕改变’！你那是怕改变吗？你那是自私！你是仗着人家对你好，有恃无恐！你享受着人家掏心掏肺对你的好，又不用负任何责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妈妈的指责一句接一句，毫不留情，砸得唐然头晕目眩，无力反驳。
　　“现在好了，人家心凉了，走了，你倒开始不习惯了？难受了？我告诉你唐然，晚了！再好的人，也经不起你这么一遍遍地晾着、伤着！你以为人家非你不可啊？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姑娘？”
　　“妈……”唐然的声音带着哀求，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妈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然，你不是小孩子了。感情这东西，讲究个双向奔赴。你不能永远像个缩在壳里的蜗牛，只等着别人来迁就你，来捂热你。你想要安稳，可真正的安稳，是两个人一起创造出来的，不是靠你一个人躲出来的！”
　　“小林那孩子，心思重，能忍，但他不傻。他这次走，我看是下了决心的。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真觉得离不开，真意识到他的好，就别光顾着在这儿难受掉眼泪！要是觉得无所谓，那就振作起来，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别一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德行！”
　　电话挂断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唐然压抑的抽泣声。
　　妈妈的话，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将她一直以来的怯懦、自私和逃避照得无所遁形。那些“不习惯”，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悔恨，一下下地戳着她的心脏。
　　她一直害怕改变，害怕迈出那一步。可现在她才明白，当那个人选择离开时，她所处的整个世界，才是真正天翻地覆的改变。而她，除了被动地承受这改变带来的所有不适与痛苦，似乎连挽回的资格和勇气，都早已被她自己消耗殆尽。
　　她蜷缩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之上，四周是茫茫大海，而她，弄丢了唯一的那艘船。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似乎是感觉到唐然最近的状态不佳，闺蜜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把我删了，电话也拉黑了我。”唐然坐在沙发上，迷茫像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
　　“林栋也是真的忍得下心，他之前对你多好啊，现在……唉”惋惜的话，唐然不是第一次听见了，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表示可惜遗憾。但是唐然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醒悟过来，这件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以自己之前逃避的心态，再热情的人都会没有信心没有勇气继续坚持下去，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错了。
　　认识到自己错了，该怎么挽回？唐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去追啊，把他追回来。”
　　“他不理我怎么办？”
　　“那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慢慢的追回他，我不相信他能把你忘记。然然，你要记住，付出真心的人或者事，是最难割舍的。但是如果你一直不去做，让时间冲淡一切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妈妈那番如同当头棒喝般的说教，和闺蜜劝诫的话，和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不习惯，终于像把沉重的钥匙，扭开了唐然紧闭的心门，让那些被刻意压抑、忽视的情感与悔恨，如同洪水般奔涌而出。
　　唐然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嗓子沙哑。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进洗手间，用冰冷的水拍打着脸颊。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但眼神里某种浑浑噩噩的东西，却仿佛被泪水冲刷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痛楚的、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他。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在荒芜的心田里疯狂滋长。她害怕，是的，她依然害怕，害怕他的拒绝，害怕面对他冰冷的眼神，害怕挽回不了的局面。但比起这些，她更害怕余生都活在这种失去了他之后、无处不在的空洞和悔恨里。
　　她必须做点什么。
　　这个决定带来的不是瞬间的勇气，而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战栗。她知道自己过往的记录有多糟糕，知道自己的犹豫和怯懦伤他有多深。她没有任何把握，甚至预感到前路会是怎样的艰难和狼狈。
　　但，她不能再当鸵鸟了。
　　她知道自己还被封锁在所有通讯录的黑名单里。她用了一个最老土，也最直接的方法——借用了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的手机。
　　她编辑了又编辑，删了又改，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简单到苍白的话：
　　「林栋，我是唐然。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的早餐，以前的，每一次。」
　　她没有奢求原谅，也没有急于解释，只是为过去道了歉，并为那些她曾习以为常的付出，郑重地道了谢。这是她欠他的，迟到了太久。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心还是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