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请回头看》林木森66

2、第2章

　　午后的办公室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倦意。唐然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手机就在桌上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表情才接起。
　　“喂，妈。”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轻快，不想把工作上的烦恼带给家里人。
　　“然然，”妈妈的声音总是能穿透电波，带来家里厨房温暖的烟火气，“周末回家吃饭吗？你爸都念叨好几天了，说买了你最爱吃的鲜虾，等你回来白灼。”
　　妈妈的关心是具体的，琐碎的，像毛线团一样将她包裹。若是平时，唐然会笑着听她絮叨，但今天，她心里装着事——林栋下午发来消息，约她周末去看一场她提过想看的艺术展。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如果在没有发现那张拍立得之前，肯定就一口应下，那个艺术展她是之前就很想去很想去，这次好不容易开到这里，不容错过。现在知道了林栋的心意就开始犹犹豫豫，答应，怕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不答应，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不知道是失落不能去看艺术展还是不能和林栋去看。唐然揉了揉太阳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最近工作还好吗？我看天气预报说又要下雨，你那边窗户关好了没有？还有啊，饭一定要按时吃，别学人家减肥，饿出胃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初就说不让你自己出去租房子，家里什么都有，偏不听……”妈妈的关爱如同潮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漫延成熟悉的唠叨。
　　唐然赶紧截住话头，像往常一样拿出万能挡箭牌：“知道啦妈，我都好着呢！回的回的，周六中午肯定到。主要家里离公司太远了呀，早上多睡半小时它不香吗？通勤实在不方便。”
　　这个理由百试百灵，果然，妈妈关于租房的抱怨暂歇了。但话题的箭头，永远会精准地转向那个让唐然心跳漏拍的方向。
　　“对了，”妈妈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八卦，“你叫上小林一起回来吃饭呗？那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上次我随口说一句阳台推拉门有点难拉，他周末就带了工具来，里里外外给收拾得利利索索。多实在的孩子！你说你，还挑什么？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小林人多靠谱……”
　　“妈！”唐然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烦躁和不易察觉的心虚。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她甚至能想象到妈妈在电话那头的表情。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林栋的好，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连她父母都早已习惯并深深认可。这种被所有人推着向前的感觉，让她既贪恋又恐慌。她下意识地抗拒这种“被安排”的走向，即使内心深处，那个走向或许正是她所渴望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尽量缓和下来：“他……他周末好像有安排，不一定有空。再说吧，妈，我这儿还有点活儿没干完，先挂了啊，周六见！”
　　几乎是逃也似的挂了电话，唐然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刚打完一场硬仗。一抬头，却猛地愣住——
　　林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工位旁，手里拿着两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地看着她。他刚才……是不是都听到了？听到了妈妈那些关于“叫上小林”的话，听到了她仓促又含糊的推脱？
　　唐然的脸“腾”一下红了，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栋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其中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她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这是你要的上一季度数据汇总，核对过了。”然后，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提起，“周六的艺术展，我订好票了，上午九点，我来接你？看完送你回家，不耽误你回家吃中饭。”他的眼神里带着询问，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夜空中微弱的星火。
　　唐然的心跳得更快了，果然他还是听到了……唐然听着他体贴并且思虑完全的话语，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可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想到妈妈电话里那句“小林人多靠谱”，再想到自己空荡荡的周末计划……那股莫名的抗拒，似乎被一种更强大的引力拉扯着。
　　唐然避开林栋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思考了一会，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嗯，好。那你午饭在我家吃吗？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帮忙，我妈说请你去家里吃个饭。”
　　听到唐然没有拒绝自己，林栋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眼神也瞬间亮了几分。“可以啊，我也很久没吃到阿姨的手艺了，阿姨的菜做的比我妈做的好多了。那件事小事而已，让阿姨不用放心上，下次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行。那说定了周六，我到时候来接你，不要熬夜，等会又赖床，然后又迟到了。”开心的调侃了唐然几句，也没再多话，拿着自己的那份文件，转身回了工位。
　　唐然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和妈妈的对话框，敲下了“我和林栋周六早上去看艺术展，看完一起回来吃饭。”妈妈秒回一个ok的表情包，并说会提前去买菜，准备他们两个爱吃的菜，然后又开始说教唠叨。自从知道了林栋的心意之后，之前的种种都浮上心头，他的细心他的偏爱，他那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但是太重，重到患得患失，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时刻消失，安于现状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打开和林栋的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早上林栋发来给自己带了早餐的话，自己只说了一句短短的谢谢。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许久，思考要不要说些什么，最终，她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机。
　　就这样吧。她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既不敢向前迈出那一步，又舍不得往后退开。只能在这种暖昧不清的拉扯中，被动地等待着某个未知的、或许会将她生活彻底颠覆的临界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