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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白矾楼奇殒双商 ...

  •   戌正时分,梆声撞碎檐下白霜。大理寺少卿厅内,越窑青瓷狻猊烛台骤爆灯花,松烟墨焦气混着黄蜡热熔味漫卷梁柱。
      “启禀少卿!”东廊忽撞进皂隶班头魏承安,青绢公服沾满夜霜,肩头犹带寒气:“白矾楼撷芳阁出命案——粟特商安萨罗与扬州盐商程九皋,双双暴毙!”他叉手急禀,喉头滚动如咽寒冰:“尸首面色如常,竟似酣眠,周身不见创痕!”
      崔叔彻指节捏得青白——数日前鬼哭峡那半张染血盐引,倏然灼痛眼底!焦卷边缘,朱砂官印洇如血痂。
      他霍然起身,绯色公服扫翻案头定窑白盏,茶汤飞溅间沉声下令:“速备文书!发大理寺牒急报开封府,立遣干员封查白矾楼,细验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妄动!另着人于侧厅候命,开封府但有消息,即刻来报!”
      约莫一个时辰后,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胥吏引着位身着青色锦缎公服、面带倦色却目光锐利的官员疾步而入,正是开封府判官赵杞。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捧卷宗的书吏,皆低眉顺目,步履悄寂。
      赵杞叉手行礼,不卑不亢:“崔少卿!奉府尹钧命,下官已勘验白矾楼现场。事涉蕃商与盐商,牵连甚大,依制呈报大理寺。现场已依《验尸格目》逐一录档。”
      他展开书吏呈上的格目,沉声念道:“死者二人,确系粟特商安萨罗与扬州盐商程九皋。尸表无刃创勒痕,面容安详如醉。现场杯盘虽乱,然酒食经银针初验,未见常见毒物。已于随身物品中查获巨额便钱券、异域信物若干,疑窦甚多,伏请少卿详察。此系勘验底案副本及证物清单,敬请过目。”
      赵杞将文书恭敬呈上,继续道:“开封府已加派巡检司兵士,严密封锁白矾楼,所有涉事人等——掌柜、酒博士、庖厨及在场宾客共三十七人,均已录籍看管,听候讯问。”
      他略一迟疑,声音压低:“然此案死者身份紧要,死状古怪,恐非寻常刑案。府尹之意,恳请少卿及早接手主持讯问,免得迟则生变!若涉蕃商互市,恐引边衅。”
      崔叔彻接过文书,指尖迅速掠过清单上“渭州和丰质库”、“五千贯”等字眼,眸光骤然一凝。
      他抬眼看向赵杞,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有劳赵判官。开封府处置得宜,此案着实蹊跷。本官即刻签发牒文,接管此案。请贵府将一应人证、物证,连同《勘验格目》正本,尽数移送本寺。原守现场的兵士暂留,听候寺中调派。凡移交文书,需逐页钤印画押。”
      “张承!”他侧首命令身旁令史:“持我签押的牒文,随赵判官赴开封府交割文书证物!另,传令推鞫、缉捕各房,明早卯时正刻,正堂听点!迟误者依寺规究治。”
      令史张承躬身接过牒文,他素以腿脚麻利、办事稳妥著称,此刻指尖却难以抑制地微颤,显是深知案情千钧之重。
      “下官谨领命,即刻回府督办!”赵杞叉手应道,随即侧身示意:“有劳张令史随行。”
      检尸房内,松香篆笥边缘凝着白霜,在犀角灯青幽的光下泛起冷釉般的泽色。阴寒刺骨,如冰针扎肤,陈年血腥的铁锈气、草药苍术的苦燥,与蜜渍腐杏似的甜腻腐败气息绞缠一处,激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地衣积尘处残留着暗褐污渍,似是往日验尸所遗。
      仵作行人牛二攥紧熟铜“启齿钎”,对着篾席上两具尸首直挠头:“奇了!这程老板浑身不见紫癜勒痕,竟死得比庙里菩萨还干净!”
      又撬开蕃商安萨罗的牙关,铜匙探入胃囊,眼珠瞪得溜圆:“脏腑透亮如冻玉!寒浸浸、润生生的……老汉验尸三十年,头回撞见这等邪门物事!”
      推司虞候孙劼执笔僵在半空,一滴浓墨污了《尸格》:“无伤无毒……这要如何落笔?若照实记载,岂不被上官斥为怠职!”
      大理寺录事许砚卿眉头深锁:“蕃商暴毙非同小可!若今日验不明死因,恐明日鸿胪寺便要行文诘问。届时大理寺难辞其咎。”
      约莫一刻功夫,牛二撂下熟铜钎,在苎麻罩袍上蹭了蹭手,朝崔叔彻叉手禀道:
      “禀少卿,两具尸首已按古法细验——自顶心至踵隙,银针探喉、姜片敷腹,诸般验毒之法用尽,竟验不出半分毒迹!”
      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这…这实是蹊跷!莫非是阎罗亲笔勾了生死簿,不留痕迹?抑或中了番邦奇毒,非中原医典所载。”
      滴漏冰珠击玉,声声凿破死寂。
      崔叔彻倏然想起四弟所中的寒鸦奇毒——医官院束手无策,唯凌氏父女能救。
      “备车!”他斩钉截铁道,“速往靖安侯府!”
      当即取出大理寺牒文,朱笔疾书协验令。铜印蘸了朱砂重重钤押,印文鲜红如血,压得绢纸簌簌作响。
      檐溜凝成的霜柱不堪重负,“咔嚓”断裂,碎在庭前尺八青砖上,发出碎玉般的清响,旋即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入泥泞。
      夜车碾过御街青石板,声声催急,车辙在融霜与泥泞中拖出两道深痕。
      大理寺青幄马车穿过夜雾,直抵靖安侯府朱漆兽环大门前。门房验过官牒不敢怠慢,却面露难色:“侯爷正在铁马斋待客…宴的是枢密院贵人,少卿可否稍候?”
      话音未落,侧巷忽闻马蹄声与甲片铿锵由远及近。一盏绢纱气死风灯挑破夜雾,映出来人一身绯色绣彪纹锦袍,外罩玄色缂丝豹裘裲裆——正是靖安侯府二公子、任侍卫马军司虞候的崔仲毅下值归家。
      他勒马驻辔,目光掠过三弟的绯色公服与银鱼袋,眉峰微扬:“三郎?深夜来府,可是公务紧急?”声线沉朗,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利落。
      崔叔彻转身叉手见礼:“二哥。弟持大理寺牒文,需请暂住府上的凌氏父女相助勘验一桩急案。事涉蕃商暴毙,迟恐生变。”
      崔仲毅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鞭抛给身后亲兵,对门房道:“既是急务,莫惊动父亲母亲。引少卿去松涛馆暖着,我自去铁马斋禀告。”他行事果决,三言两语便化解了门房的为难,随即又对崔叔彻道:“随我来,风口里别站着了。”
      松涛馆内炭火暖融,崔仲毅并未即刻离去,而是解下绣彪纹锦袍,露出内里武官常服,只对崔叔彻低声道:“今日宴的是枢密副使,父亲怕不得闲,你的事需拣紧要的说。”言罢,方才转身大步向铁马斋走去。
      约莫一炷香后,铁马斋方向传来步履声。木廊吱呀作响,似有数人同行。靖安侯崔衍身着紫锦暗云纹袍,面色沉静如水,步入松涛馆。他并未就坐,只是负手立于堂中,目光掠过崔叔彻身上的绯色公服和腰间银鱼袋,最终落在他手中那份大理寺牒文上,眼神淡漠,看不出喜怒。指间翡翠扳指缓缓转动,流转着凛冽寒光。
      王氏随步而入,云鬓纹丝未乱,簪鎏金点翠缠丝牡丹纹簪,仪态端方,唯唇角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透出几分疏离与审视。袖中沉香手串捻动无声。崔仲毅则侍立一旁,神色肃穆。
      崔叔彻整襟端肃,躬身长揖:“父亲、母亲慈安。儿持大理寺牒文夤夜惊扰,实因案情火急,冲撞宴席,伏乞恕罪。”他双手将牒文呈上。
      靖安侯并未接那牒文,只淡淡开口,声稳而威沉:“大理寺办案,自有法度章程。然我靖安侯府,亦非市井街巷,任人夤夜驰突。崔少卿——”他刻意用了官称,划清界限,“纵有公务紧急,何不先通门房,依礼投帖,候本侯示下?如此率众直闯内堂,岂是朝廷五品大员该有的体统?莫非少卿眼中,只有王法,没有家礼?”
      王氏此时轻声接口,语气温和却字字如针:“侯爷息怒。彻哥儿如今是大理寺少卿,执掌刑名,办案雷厉风行也是常情。只是靖安侯府的门楣,终究不比大理寺的印信威风。”
      她眼波微转,看向崔叔彻:“只是不知是何等要案,竟让少卿连片刻都等不得,非要在这更深露重之时,惊扰枢密副使与侯爷的雅叙?莫非开封府与皇城司都已束手,独我靖安侯府能助少卿建功?”
      崔叔彻保持揖礼姿势,沉声应道:“父亲、母亲明鉴。非儿不守礼法,实是案情重大,刻不容缓。白矾楼蕃商之死牵涉西域商路,扬州盐商暴毙关乎东南盐课。二人死因蹊跷,若因延误致生变故,儿与大理事寺俱难担待。故需即刻请暂居府上的凌郎中协验奇毒,望父亲以国事为重,允准协查。”
      靖安侯闻言眸光微动,面色却依旧冷峻:“好一个‘以国事为重’!大理寺的案子是国事,难道我靖安侯府的规矩便不是‘礼’?礼乃国之纲维!你持牒而来,便是这般践行国法的?今日你敢破家礼,明日就敢藐视朝纲!”
      王氏适时接口,语气关切却暗藏机锋:“骁哥儿剿匪中的那一箭,余毒缠绵,方损了目力。如今全仗凌郎中金针压着毒性,才得安稳。少卿若硬要请人离去,万一骁哥儿夜间毒气攻心、目疾复发……这泼天的干系,少卿担得起么?一纸牒文,岂能抵过你嫡亲兄弟的性命?莫要为了前程,冷了手足血脉。”
      崔叔彻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毅,再度深深一揖:“父亲教诲的是,是儿失礼,甘受责罚。然国事急如星火,迟延不得。凌郎中既不得空,万望父亲准允,由凌郎中之女——凌娘子随儿往大理寺协验。此女尽得真传,辨毒验伤甚是老练。至于骁弟病体——”
      他转向王氏,语气恳切:“儿愿立保状!若因协验致骁弟病势反复,儿自当辞官请罪,绝无怨言。可立字为凭,画押存证。”
      此言一出,靖安侯与王氏反倒一时无言。他们未料崔叔彻决心如此之重。炭盆蓦地爆出一蕊,惊起零星火屑,明灭不定。
      一直沉默的崔仲毅此时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父亲,三弟所言在理。蕃商暴毙事关重大,拖延不得。让凌娘子前去协验,既不误四弟诊治,亦可解大理寺燃眉之急,实为两全。儿子愿为三弟作保。倘有疏失,儿子愿同担其责。”
      最终,靖安侯冷哼一声,算是默许。拂袖转身时,玉带撞上屏风木架,发出清冷叮咚之声。王氏则淡淡道:“既如此,便由得你们。只是话既出口,少卿心中需有分寸。侯府门第,从来容不得儿戏。”说罢敛衽离去。裙裾拂过地衣,留下一缕沉香余韵,缭绕不散。
      管家陇墨引着崔叔彻来到西偏院。厢房窗纸破洞灌入寒风,案头粗陶碗里半碗粟粥已凝起冰碴。雪苓正呵气暖手,忽见门开卷进霜风——
      崔叔彻目光掠过她冻红的指尖,喉间微涩:“深夜相扰,实为……”
      凌玄子起身相迎:“崔少卿夤夜前来,可是有急症需老朽诊治?”
      “眼下大理寺遇一奇案,”崔叔彻向父女二人郑重作揖,“二商暴毙,脏腑如生不见创痕,此毒诡异,非寻常手段可验。万望二位相助协验。”
      凌玄子望了望灌入的寒风,沉吟道:“崔虞侯虽病情渐稳,为防反复,老朽还需暂留侯府照看。”他转头看向雪苓,“小女自幼随我行医,于毒理一道颇有心得,或可助少卿勘破疑案。只是明日午时前务必要归来,莫误了行针的时辰。”
      崔叔彻退后一步,双手交叠齐额,躬身行揖礼:“凌郎中高义,崔某铭感五内!日后必当厚报。”
      他侧身挡开穿堂风,青缎丝绵氅的下摆在寒气中荡开一道沉敛的弧:“车马已备于西角门——有劳凌娘子随行。”
      凌玄子将鹿皮针卷塞入雪苓怀中,目光沉凝地望向崔叔彻:“寒夜霜重…少卿千万护她周全。小女未曾经历这等阵仗。”二人身影旋即没入风雪之中。
      雪苓背起青布药囊,临行前回望父亲。凌玄子微微颔首,枯枝般的手向炭盆方向轻挥——催她莫要耽于风寒。
      角门霜花覆檐,穿堂风凛冽如刀。雪苓裹紧细麻夹棉氅,仍禁不住微微发颤,宛若风中之竹。
      崔叔彻倏然解下披风,转身背对,将青缎丝绵氅自后披在她肩头。氅内余温裹着松烟墨气,霎时驱散寒意。
      领缘拂过耳际时,他声沉如磬:“今夜验尸格目能否落笔,全系于小娘子这双手。若染了寒症——”松烟暖香扑面而来,他语锋微顿,化作半声轻叹:“莫说凌郎中要怪罪,便是大理寺的公文,怕也要耽搁了。”雪苓颊边骤热,那暖意竟似顺着耳廓烫入心尖。
      登车踏霜凳,朔风忽掀起氅摆!崔叔彻广袖翻卷如鹤回翎——袖风拂平氅皱时,指尖距衣三寸悬若停云,恪守分寸,未触及分毫。氅缘轻擦过她下颌,旋即收回,恰似惊鸿点水无痕。
      车厢内红螺炭煨暖炉,崔叔彻将黄铜镂花手炉推过花梨木小几:“天寒砭骨,且以此炉暖指。莫让冰霜,损了小娘子施针的妙手。”
      雪苓抱膝缩向厢角:“民女身份低微,不敢……”
      “世间本无贵贱。”他屈指轻叩窗上霜花,“唯朱门铁槛强分云泥罢了。”
      雪苓蓦然抬首,眸底映着炉火金星,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从未料想能从此等身居清要的朝廷命官口中听闻此言。随即讶异化作深切触动。
      四目相接刹那,他目光深邃不见轻蔑,反有一种她未曾见过的澄澈与…洞明?她心尖倏然一紧,急垂睫掩住涟漪,颊边赤痕却如残桃溅入胭脂缸,陡然洇深两分!
      崔叔彻目光掠过车窗外急速退去的靖安侯府乌头门兽吻——那狰狞铜兽正凝着霜壳,在月色下泛出幽冷青光。他指尖无意识摩挲袖中牒文,“永世不入侯府”的承诺,此刻方觉其重如山岳。
      炉火倏地一跳,暖光扫过雪苓低垂的侧颜,右颊赤痕边缘竟似金箔微卷,转瞬又隐入暗影。
      他蓦然转向车窗——厚重的青呢帷幔边缘已凝满霜棱,声线沉静如古井无波:“少时冬夜跪祠,嫡母命人泼水成冰于尺八青砖。布衣冻若铁甲,寒彻骨髓……”
      指尖无意识轻触帷幔霜棱,冰晶簌簌而落:“自那时起,我便觉这世间尊卑,犹如兽吻檐上霜。”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车幔,望向虚空:“待日出一照,尽化浊水,渗入砖缝石隙,再无踪迹。故我执掌刑狱,只问是非,不问贵贱。”
      雪苓指节悄然攥紧手炉上的狴犴纹,那暖意仿佛直熨心底。他此言……是在宽慰她么?他身为权重少卿,竟对江湖铃医吐露心声?她感受的不似居高临下的怜恤,反倒像一种知音难得的共鸣。她低声嗫嚅:"民女失言...少卿莫怪。"
      "既然说到出身,"炭火噼啪炸亮他眉峰,他顺势问道:"小娘子这身辨毒的本事,不知师从何处?可是尽得凌郎中真传?抑或另有奇遇,得高人指点?"
      她指尖抚过手炉纹路,思绪仿佛也随之飘远:"民女幼时随爹爹摇铃行医,岭南瘴疠地里识得断肠草,川滇深洞中辨过蛇涎香。十二岁在洞庭湖畔…"她话音微顿,炭火暖光在面纱上浮动,"偶遇一位避世的苗疆巫医,传了半部《蛊毒正本》,那书页据说是人皮硝制,字迹需用微火烘烤方显。初时吓得夜不敢寐。"
      炭火噼啪炸响,映得崔叔彻眉峰如刃。他目光倏然从窗外收回,紧锁她双眸:“‘人皮硝制’?”喉间滚过一丝寒意,似见血字隐现——却在撞入那双清眸时骤然凝滞。
      青麻面纱之上,她眼尾倏然弯起,睫如垂帘鸦羽,眸底狡黠流光浮动,似幽潭跃星,霎时劈开他心头的阴翳。
      “后来才知——”面纱随笑意漾起微澜,“是爹爹鞣制山猪皮仿作的。那巫医嘛…”她声线里浸着暖融融的调侃,“早被荆湖厢军当水匪剿啦!头颅悬寨门三日,乌鸦啄尽了眼珠。”
      崔叔彻心头一松,喉间滚出低沉笑声。此女三言两语,竟将诡谲往事化作炭盆边的闲谈。绵氅松烟香漫过咫尺,他凝望着她眉眼——面纱随笑意轻颤,睫下眸光流转如融雪溪泉。分明是踏遍瘴疠之地淬炼出的通透,毒蛊虫蛇皆作笑谈。
      车厢暖雾氤氲。他注视着她笑涡里跃动的炉火星子,唇角不自觉牵起浅涡。绵氅暖息裹着松烟墨香漫过咫尺:“好个以假乱真!此等慧眼若佐刑狱,积年悬案当如雪消。”
      话音未落,车外忽卷进穿堂风,炉火明灭间映得那抹赤痕流光溢彩,似霞锦灼灼。他倏然垂眸转视,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恰此时,辕马嘶鸣刺破霜夜——
      “少卿!大理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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