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二梦 ...

  •   林书墨的父亲一生与人为善,对他人总是能帮则帮,能让则让,是以临死都不知究竟是谁因这句他闲来随手写的一句话告发了他,

      起先林书墨的父亲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解释清楚,诉说自己绝无对朝廷的不满之意,官府便会放他回家,可等来的却是残酷的严刑逼供,最终被狱卒抓着手,强行在不知加了多少罪状的认罪书上按了手印,连同他的娘子也不能幸免。

      当地县太爷叛了他们夫妻二人死罪,将折子添油加醋递进了京师,很快京中刑部批准了折子,当年秋后,林书墨的父母亲便以谋反罪名被处死。

      当真是荒唐至极,可悲可恨之情无处言说。

      幸而那日官府来拿人时,林书墨同伙伴进山玩了,知他家出事,邻家的大爷赶紧进山找到林书墨,将林书墨藏了起来。之后这位大爷帮忙四处打听,才知是林书墨的父亲随手写的一句诗惹的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这些小民又如何与官斗。

      将林书墨藏起来的大爷也不敢将林书墨带回村,刚巧他有个四处做生意的姑爷回村来,便想让他姑爷将林书墨带走,找个好人家收养,好好生活。

      大爷的姑爷满嘴答应着,让大爷放心,他定给林书墨找个好人家,可带着林书墨离开村子没多久,他就将林书墨卖给了人贩子。

      而那县太爷,后一年便因政绩卓著而升任到他地去了。

      虽在梦中林书墨未曾明说,只说过,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侯府的,他说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说他希望少爷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如今孤苦无依独自一人的林书墨,定要离开侯府去完成的事,季容歌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他是想要报仇罢。

      季容歌怜惜地看着林书墨,那些年他定受了许多苦。

      天已微明,一夜未睡,季容歌也是很疲了,只是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着实不舒服,便还是起了身,下地后不忘将地上那颗药丸踩了个粉碎,到了门口叫了绿绮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季容歌交代绿绮让她不用叫醒林书墨,自己则沐浴后换好衣裳,便到书房里去休息。

      可等他刚睡下后不久便又入了梦,等他再次从梦中惊醒时,绿绮告知他林书墨已经回后门房去了。

      季容歌揉了揉眉间,喝了口绿绮端过来的茶水。他让绿绮不必在一旁守着,他想自己再歇息会,方才的梦境并未让他休息好。

      此次梦境中,林书墨并未出现,可他已不再会因梦境中的情景而感到窒息绝望了。其实方才那梦不单单只是个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是他还是娘亲肚中的记忆,或说是他娘亲的记忆,许是母子连心,他窥视到了当时的情景。

      在那梦境之中一片慌乱与血腥。

      季容歌并非足月分娩的,一切都太过突然,那时侯爷不在府中,还在外带兵打仗,他的娘亲吴氏因受惊而提前生产,府中慌做一团,急忙找来稳婆接产,可等吴氏产下一子时,那稳婆却想借机将孩子抱走,吴氏是将门之女,自小学武,又跟着上过战场,很是警觉,即便刚生产完身体虚弱,还是察觉到了稳婆的异样,那稳婆原还想狡辩,发现骗不过吴氏时竟想直接将孩子摔死,幸而吴氏身旁的贴身丫鬟上前将孩子接住了,吴氏也在这情急之下,直接抓住了头上的一根金簪刺进了稳婆的喉咙里。

      那稳婆喉咙处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被褥,之后人便瘫倒在地,吓得屋里的人都大喊大叫的跑了出去。

      而稳婆死后,吴氏才惊觉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瘫软在床,这时才知原来她怀的竟是双生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吴氏来不及多想,忍着剧痛,让还抱着孩子的丫鬟放下孩子去将门关上,别让其他人进来,她无法确定是否还会冒出一个人来要她孩子的性命。

      原本就不足月,又经这么一遭,第二个孩子久久不肯从母体里出来,床褥早已染红,一旁的孩子啼哭不停,那留下的丫鬟也不知如何接生,慌做一团,只能手足无措地不停给吴氏擦着汗,祈祷着孩子快些出来。

      许久后,吴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第二个孩子生了下来,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现孩子没有哭声。

      吴氏来不及感受心中的哀恸,强撑起身子,让丫鬟将孩子抱给她,一生要强的吴氏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拍着孩子的背,希望孩子能哭出声来,让她知晓他还活着。

      之后吴氏娘家的人终于来了,吴氏只让她母亲进到了屋子里,其他人一概都不得入内。

      是的,靖安侯府其实并不只一个少爷,而季容歌便是那第二个孩子。那孩子没死,最终哭了出来。

      等第二个孩子哭出来后,他们才惊觉第一个孩子也早已没了声,惊吓之余,才发现那孩子只是哭累了睡着了。

      见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后,吴氏很快恢复了理智,她是何等聪明,很快便猜测到了究竟是谁要她孩子的性命。而即便知道了,她也拿那人没有办法,她甚至连说都不能说,那人便是当今皇上,今日之事不成,日后定然还会加害,她焦心万分,定是要想办法送她的孩子出京的。

      可当今皇上是坏,但从来不是个蠢的,对他们侯府的监查可谓严之又严,要想将孩子悄无声息地送出京谈何容易。

      如今稳婆已死,也只有在场的三人知晓吴氏生的是双生子,至少要将其中一个孩子送出京去。

      吴氏来不及多做犹豫,最终他们决定将第一个孩子混在那沾满血污的被褥中由她母亲带出,第二个孩子留下,用以迷惑皇帝的眼线。

      会做如此决定,纯属无奈之举,而那第二个孩子虽哭出了声,活了过来,但与第一个孩子相比瘦弱太多,在母体里又呆了太久,最终能不能活下还未有定数,吴氏只得择优送出。

      她们隐瞒了双生子之事,对外只称生了一子。

      从出生那日起,季容歌便已经注定了是个明面上的牺牲品。

      自有记忆以来,季容歌便知自己有个相隔千万里的哥哥,这并非是他母亲或是他人告知他的,而是来自于双生子之间的感应,他们彼此感知,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

      在十岁之前,季容歌独享着母亲的宠爱,却在十岁那年一切都被打破。先是中毒,之后便是这记忆随着梦境涌入他的脑中,将一切真相冷冰冰的铺陈在他面前。

      以往每次梦到这梦境时,季容歌便会被深深的窒息感笼罩,他能清晰地看见屋里的血腥,躺在地上已没了气息的稳婆,听见哥哥的哭声,感受着自己在母亲肚子里的挣扎,以及母亲最终选择哥哥放弃他的绝望。

      他甚至不能责怪母亲,因他是那么清晰的知道,母亲那么努力的生下了他,也那么爱他,她只是做了那时最好,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但他就是觉的冷,如置身无底深渊中的冷,尤其是十岁那年,第一次知晓真相时,疼痛,窒息,寒冷与绝望将他淹没。明明还未开始,他似乎便已被定下了死期。

      可有一次,林书墨进到了他的这个梦中,他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他没有逃走,而是在其他人跑出屋子时,进了屋,寻问了是否需要帮忙。

      他听从母亲的话,将房门关上,抱着哥哥在怀里哄他,哼着歌将哥哥哄睡,见他迟迟不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便站在床边,哄着他快些出来,他说等他出来了,便会将世间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将他养的白白胖胖的,是女孩就给他穿漂亮的衣裳,同他扑蝴蝶放纸鸢,男孩就一起上山摘果子,下河捉鱼,可好玩了,他神色焦急,声音却很轻柔。他像一道光照进了深渊,让他寻着光浮出了水面。

      他说的话很诱人,但他想,在那之前可否像抱哥哥那样也抱抱他,哼歌给他听。

      季容歌做过许多次这个梦,并非每次林书墨都会进到他的梦里来,而林书墨也不会记得此前的梦。每次都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闯进他的梦里,但每次林书墨都做了同样的抉择,他会跨进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屋子,寻问是否要帮忙,会哄着哥哥,也会来哄他,只是哄人的话会有所不同,有时说着上树掏鸟窝,有时说着王大娘做的包子很好吃。

      渐渐的,这个梦已不会让季容歌那般难受了。

      就像这次,再梦见时,醒来后,已不再像以往一般需要缓上许久,才能从梦中那心如死灰般的心境中解脱了。

      林书墨回到后门房,找到姜铭儿,将玉环还给了姜铭儿。

      比起林书墨,姜铭儿的性子要沉闷的多,不爱讲话更不爱笑,府中的一些年长的仆从仗着自己来的久些喜欢使唤新来的,林书墨总是笑着答应,把活都给干了,姜铭儿却不是个好拿捏的,看着瘦弱,骨子却硬的很,从不搭理那些老仆从肆意指派过来的活,那些老仆从见姜铭儿如此不知好歹,便总想着找事让姜铭儿服软,姜铭儿却都只是冷着眼看着他们,时常眼里还会露出鄙夷之色。

      幸而府中规矩甚严,徐管家也是个铁面无私的,谁惹事,谁便会被赶出府去,是以那些老仆从也不敢闹太过。只是时不时给姜铭儿找些不痛快。

      昨儿也不知是哪个抢了姜铭儿的玉环,几个人将玉环拋来抛去,就是不还给姜铭儿,见有其他人来,便将那玉环丢进了荷塘里。气得姜铭儿上前便要打他们,幸而林书墨路过见着了,忙拉住了姜铭儿,那几个人便趁机跑了。

      见人跑了,姜铭儿甩开林书墨,便要跳塘里去捡,吓的林书墨又赶紧抓住了他,因他记得姜铭儿他不会水。

      真是的,什么东西这般重要,连命都不要了?林书墨想。

      林书墨再三向姜铭儿保证,他一定会帮他把东西找回来,才最终将姜铭儿拉离了荷塘。

      是以林书墨昨晚才趁着锁门前,又潜进了院子,躲在了一处假山里。等夜深人静了才出来,原想找到东西后再躲到假山中,等天亮了门开后,再回到后房门。谁想被季容歌逮了个正着。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林书墨原想荷塘里有淤泥,他又只是匆匆瞥见了玉环落水的地方,那玉环也不过小小的一个,又是在夜间,真找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原以为要在荷塘里摸上许久才能找到。

      幸而当晚有月光,并非全然看不见,他下到荷塘,荷塘中的水比他原想的要深,他游到玉环大致落水的地方,闭眼潜到水下摸索,摸了半响只摸到了满手的泥,当他正打算再往深处摸索去时,只觉得当时有一道冰凉的触感擦过手背,不禁令他浑身起了一阵寒战,他在水中什么也看不见,他想应是水中的鱼,这荷塘里养着许多鲤鱼,再定神一摸索,便摸到了玉环。倒像是那条鱼儿衔着玉环,将玉环送到他手边的。

      林书墨不懂玉,自然也看不出这玉的质地好坏,他只知晓玉这玩意儿,价格不菲,他有些疑惑这玉姜铭儿究竟从何而来的。

      当初林书墨进府时,浑身上下只有身上穿着的破衣服,那人贩子早将他们身上搜了个遍,绝无可能在身上藏了东西,姜铭儿自然也一样。而他们又是以奴籍的身份被买进了府,没有自由身可言。进府后,虽每月也有例钱,但不多,一年下来都不够他买一盒食锦斋的桃花酥。幸而,在府中不愁吃穿,生了病府中也会找大夫给看,无需自个花钱。

      虽有些疑惑,但林书墨也不是爱打听的性子,而且他也不认为姜铭儿愿意同他说。他只是将玉环递给了姜铭儿,原以为找回玉环,姜铭儿会高兴,但不知怎的他好像也不太高兴,对他的态度还是一样冷淡,甚至多了些怪异,只对他淡淡地说了声谢,似乎不太想靠近他。

      以往林书墨便知姜铭儿不喜欢他,也没指望因这事姜铭儿便对他有所改观,将玉环还给姜铭儿后,便要去找徐管家。

      林书墨在季容歌屋里醒来时,绿绮便将他自个儿的衣服拿来给他换上了,并且说她已经找管家说过情了,让他不必太有担心,让他自己再去找徐管家认个错。

      在去找徐管家的路上,林书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虽然绿绮姐姐让他不必太过担心,但他见识过徐管家的严厉,而且徐管家在侯府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连夫人也得敬他三分,他还真不确定徐管家会卖少爷多少情面。

      之后,徐管家见了他后,果然严厉了训斥了他一番,最终还是让人打了林书墨十板子以儆效尤。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