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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阿吟,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

  •   载歌载舞到了半夜,苏墨吟在客房中浅浅睡下,便被一阵刺耳欲聋的鸟鸣与远处传来的厮杀呐喊声惊醒。

      她猛地翻身下床,推开窗棂,只见远处火光冲天,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不好,出事了!

      她心中一凛,下意识去摸背后的剑鞘,却抓了个空——仙剑留在在梵音身边了。

      她抽出贴身匕首,身影一闪便冲了出去。

      夜色下,景象惨烈。

      空中盘旋着数只通体赤红、生有三足的怪鸟,正不断向下喷吐着火球。

      地面上,一群身着黑袍、脸戴白面具的刺客,正手持利刃,无情地砍杀着幻族族人。

      月姨正带着一队侍卫拼死抵抗,且战且退。

      苏墨吟目光一扫,发现族地中留守的多是些老弱妇孺,青壮年似乎未归。

      她顾不得多想,娇叱一声,如一道利箭般冲入战团。

      匕首寒光闪动,她身法如鬼魅,所过之处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同时,她双手翻转,数枚爆裂符与冰锥符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在黑衣人最密集之处,与幻族战士施展的幻术相互配合,瞬间扭转了颓势。

      空中那只最大的三足鸟见状,焦躁地扑腾着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似乎是在下令撤退。

      苏墨吟岂容它们轻易逃脱?

      她眯起眼睛,锁定那只领头妖鸟,数枚金剑符脱手而出,化作道道金光袭去。

      同时,她脚下步法一变,施展出须弥步,踏着空中飞射的金剑作为借力点,身影虚实交错,急速逼近空中的三足鸟。

      她变幻莫测的身法,让地面上的黑衣人一时无法有效拦截。

      金剑化作的剑网将三足鸟暂时困住,苏墨吟看准时机,纵身一跃,精准地跳上了鸟背。

      她左手死死抓住鸟颈羽毛,右手匕首狠狠扎向妖鸟的一只眼睛。

      “唳——!”

      三足鸟发出凄厉的悲鸣,剧痛之下开始疯狂地上下翻飞、旋转,试图将背上的敌人甩下去。

      苏墨吟咬紧牙关,双腿紧紧夹住鸟身,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鸟背上。

      同时,妖鸟周身骤然腾起炽热的火焰。

      高温瞬间灼伤了苏墨吟的皮肤,她甚至能闻到自身皮肉被烧焦的可怕气味,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

      “苏姑娘——!”

      刚刚闻讯赶回的栖月,恰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眼见苏墨吟被火焰吞噬,她失声惊呼。

      苏墨吟强忍剧痛,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尽数灌注于匕首之上。

      就在三足鸟蓄力准备再次冲天而起的瞬间,她看准要害,反向狠狠一刺。

      “噗嗤!”

      匕首深深没入三足鸟的脖颈。

      这一击借助了三足鸟自身向上的冲力,造成了致命的创伤。

      三足鸟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苏墨吟趁机借力向空中跃起,同时甩出最后几枚特制的剑形爆炸符。

      这是用金丝灵竹精心削制的,在符文中刻入了破甲灵纹,专为穿透妖兽坚韧的皮毛。

      “嗖!嗖!嗖!”

      数道金光没入三足鸟庞大的身躯。

      “轰!轰!轰!”

      沉闷的爆炸声接连从妖鸟体内传出,血雨混杂着碎肉从空中洒落。

      苏墨吟自己也力竭,从高空坠落。

      她在半空中勉强调整姿势,护住要害,重重地摔落在柔软的沙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星垂带着一队精锐幻族战士及时从湖畔赶回,如同生力军般杀入战场。

      她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原本就因首领鸟被杀而士气低落的黑衣人,此刻更是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栖月心急如焚,手中宝扇挥洒出道道凌厉的银光,将挡路的黑衣人一一击退,朝着苏墨吟坠落的方向冲去。

      沙地之上,苏墨吟用未受伤的左臂艰难地撑起身体,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和小臂的皮肤已被严重灼伤,一片焦黑红肿,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又尝试动了动右手腕,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显然是刚才坠落时摔断了骨头。

      后退的黑衣人注意到了她虚弱的状态,眼中凶光一闪,持刀悄无声息地逼近,意图趁她病,要她命!

      苏墨吟冷哼一声,眼中寒芒乍现。

      她强提一口真气,仅凭左臂单手结印,脚下步伐变幻,瞬间在周身布下一道坚如磐石的防御阵法。

      淡黄色的光晕升起,将她护在其中。

      那黑衣人一刀砍在光罩上,被反震得连连后退,一时无法突破。

      然而,苏墨吟已是强弩之末,阵法光芒明灭不定。

      眼看那黑衣人再次举刀蓄力,一道凌厉的银光如流星般破空而至!

      “嗖——!”

      宝扇边缘锋利如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掠过那名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动作一僵,随即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紧接着,折扇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苏墨吟周围极速飞旋一圈,将另外几名试图靠近的黑衣人尽数斩杀。

      栖月的身影随即赶到,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墨吟,银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焦急:“苏姑娘,你怎么样!”

      星垂一枪挑飞一名黑衣人,正欲与栖月汇合,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狂暴而不稳定的灵力波动。

      她脸色骤变,朝着栖月和苏墨吟的方向厉声喊道:

      “不对劲!快离开这里——!”

      然而,她的声音和苏墨吟的回话都被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彻底淹没。

      “长夜将至,圣火永存!”

      “长夜将至,圣火永存!!”

      “长夜将至,圣火永存!!!”

      残存的黑衣人如同疯魔般,脸上带着狂热而虔诚的神情,齐声高呼着这句口号,眼中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紧接着——

      “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地面剧烈震颤,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血肉撕裂的闷响,一股股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以黑衣人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席卷。

      与此同时,空中残余的几只三足鸟也发出最后的悲鸣,如同燃烧的陨石般,悍不畏死地朝着地面人群最密集处俯冲而下,化作一团团巨大的火球。

      “不好!”

      栖月瞳孔猛缩,在那自爆的灵能风暴袭来的瞬间,她猛地将苏墨吟护在身后,手中玉扇骤然暴涨数倍,化作一面巨大的莹白光盾,死死挡在两人身前。

      很不巧,她们所处的位置,恰恰是黑衣人自爆最集中的区域之一。

      “嘭——!!!”

      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光盾之上。

      栖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光盾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毁灭性的能量透过光盾的缝隙渗入,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刺入苏墨吟本就重伤的身体……

      ……

      苏墨吟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滚烫的辣椒水里浸泡了三天三夜,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伤口深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痒意,那是新肉在顽强生长的感觉,却与剧痛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感受到自己似乎躺在一处柔软的地方,周围有模糊的人影晃动。

      “月姨您先去歇着吧,我带人猎了不少沙蟒回来,族医还酿了蛇血酒,大伙儿都好好补补。”

      耳边传来星垂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张扬的嗓音,只是此刻,这声音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苏墨吟想睁开眼看看,可神识就像被灌了铅,沉甸甸地往下坠,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拽着她,非要她回梦里再睡个回笼觉不可。

      星垂替换下守了半夜的月姨,进了屋,随手把沾着沙尘的外袍往边上一丢,便倚在了榻边的矮几上。

      她抬头望着窗外那轮圆得毫无道理的月亮,重重叹了口气,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啧,都睡足一个月了,还没醒?下界人的身子骨,果然不禁造。”

      她边说边用牙咬开一个酒瓶的木塞,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殷红的蛇血酒。

      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在月光下闪着暗红的光,配上她那副慵懒又带着点野性的神情,活像一头刚饱餐一顿、正在舔舐爪牙的猛虎。

      “味儿有点淡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家少主还真是把你当宝贝疙瘩了。”

      她抹了把嘴,目光落在沉睡的苏墨吟脸上,“为了护着你,她后背被炸得那叫一个精彩,趴了半个月才能下地,现在不照样生龙活虎?你这点伤,赶紧给我争气点醒过来啊。”

      苏墨吟在混沌的意识里听着她的话,心里除了对栖月的感激,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沉重。

      那份她无法回应的喜欢,像一块温热的石头压在心上。

      听到星垂最后那句嫌弃中带着催促的话,苏墨吟只觉得满心无奈,甚至有点想笑。

      我也想醒啊……

      就这样半死不活地又躺了十几天,她的意识明明清醒得能数羊,可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死活不肯配合。

      最折磨人的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底下那种缓慢蠕动的痒意,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她却连动动手指挠一下都做不到,简直是酷刑。

      苏墨吟在意识深处闭了闭眼,当然,她压根没睁开过,忍不住腹诽:

      这该不会是那个小心眼的“月神”在故意折腾我吧,就因为我没信她?

      不过某种意义上,苏墨吟真相了。

      一股浓郁鲜香的气味钻进鼻子,有点像炖得恰到好处的山鸡肉,勾得人食指大动。

      苏墨吟在昏沉中皱了皱鼻子,心里嘀咕:

      哪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在病人床边吃这么香,故意的吧!

      这念头一起,一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竟让她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星垂那张放大的脸。

      她正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毫无形象地蹲在床榻边,嘴角还明晃晃地沾着两撇油渍。

      嗯!她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有些凝滞,还带着点莫名的滑稽。

      最后还是星垂先反应过来,她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哟,可算舍得醒了?”

      这时,栖月闻声快步走来,脸上带着难掩的欣喜和关切。

      她笑着将蹲着的星垂拉开,自己坐到床沿,柔声问道:“苏姑娘,你感觉如何?族医说你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沉睡太久,需要慢慢适应。”

      星垂在一旁抱着碗,撇了撇嘴接话道:“可不是嘛!天天用上好的月华灵液吊着,这要是搁在普通人身上,怕是早就灵力暴涨,连破几层境界了。就你这身子,灌了那么多宝贝进去,连个响动都没有,真是浪费。”

      苏墨吟试着动了动,全身关节立刻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的脆响,像是生锈的机器重新启动。

      她撑着还有些绵软的身体,慢慢坐起来,对着栖月和屋内的众人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

      “多谢少主,还有各位,这些时日的悉心照料。”
      栖月遣散了围观的族人,只留下族医在旁照看。

      她神色郑重地对苏墨吟说道:“苏姑娘言重了。那夜,我与星垂带领大部分战士外出救援遇袭的商队,不料竟是中了拜火教声东击西的诡计。他们趁机偷袭族地,若非你拖延了时间,等我们赶回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提到拜火教,苏墨吟眉头微蹙。

      她略有耳闻,据说是一群崇拜三足金乌、信仰所谓“圣火”的狂热之徒。

      想到那些黑衣人高呼口号、毫不犹豫自爆丹田的疯狂行径,她不禁问道:“少主,这拜火教究竟是什么来头?”

      栖月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解释:“我们幻族自上界流落至此,便在赤沙州定居。大约五年前,族人偶然救下一名重伤男子,他自称是拜火教护法。伤愈后,他便要求我们全族皈依其教,我们自然拒绝。自此,拜火教便不断骚扰我们。起初只是小股人马试探,后来便派出三足鸟偷袭,直到这次……你亲身经历的全面袭击。”

      一旁的星垂倒了杯水递给苏墨吟,接口道:“我们派出的探子,都被他们的三足金乌识破了幻术。目前只知道拜火教的教主是一只三足金乌,实力深不可测。但我怀疑,他们背后恐怕有上界的影子。不然,谁会盯上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地界?”

      苏墨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反问:“那你们幻族,当初又为何要来此地?”

      星垂心直口快,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看守神剑不利,被皇庭问责,罚我们全族流放下界!不然谁愿意来这灵气稀薄得跟闹着玩似的地方从头修炼?”

      这话让苏墨吟心生疑惑,这与她所知的历史似乎不同:“可我听闻,上古时期,是御宸神尊感念人族在万族倾轧中生存艰难,才开辟启明灵州作为人族庇护之所。怎会是惩罚?”

      栖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叹道:“苏姑娘所知,是神尊最初的宏愿。然而,新辟的启明灵州需要漫长岁月蕴养灵气,方能承载上界生灵。更重要的是,一旦我等真身下界,无论在上界修为多高,都会被天地法则压制至金丹期。”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你要知道,在上界,我等生灵出生便具地仙之体,拥有漫长寿元。若让习惯了悠长生命和强大力量的仙神们,自愿放弃一切,从头开始……这其中的落差,绝非人人都能接受。”

      星垂也重重放下水杯,愤愤道:“就是!更别提我们幻族,本就以幻术见长,前期修炼缓慢,耗时极长。好不容易在上界攒下的修为,下来就得砍掉重练,这跟要了半条命有什么区别!”

      苏墨吟听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往事,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少主,依你所言,上界的人族……处境当真如此艰难,才需神尊另辟天地来庇护?”

      栖月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略带歉意的笑:“此事……我所知亦不详尽。幻族世代居于神尊麾下,一切行止,不过是遵从神尊谕令罢了。”

      一旁的星垂却像是被点燃了火线,神色愤愤地插话:“要我说,咱们在上界过得好好的。有御宸神尊坐镇,万族谁敢轻易欺辱人族?偏生有些人,像那虞渊,明明是凤凰修炼成的真神,建立了统御万族的皇庭,就真把自己当人了不成?倒腾出这么多事端!”

      “虞渊?”苏墨吟只觉得信息纷乱,理不出头绪,“她是?”

      栖月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地解释道:“虞渊乃是神尊座下首徒,其真身确为凤凰。神尊身陨之后,她便继承了部分权柄,建立了皇庭,意在维系秩序。”

      一旁的族医适时地轻咳一声。

      栖月立刻会意,止住了话头,并转头对仍欲争辩的星垂道:“星垂,你先去巡视一下族地周边。”

      星垂撇撇嘴,虽不情愿,还是领命而去。

      屋内只剩下苏墨吟、栖月和族医三人。

      苏墨吟看着这位被特意留下的老者,心中隐隐觉得,接下来要听到的,恐怕才是关键。

      她微微垂眸,脑海中飞速闪过诸多细节:此地的布局,与月婆婆那依山傍水的小院何其相似,只是眼前的湖泊更为浩渺;月婆婆与月姨的容貌,细看之下更有几分神似;更不用说,月族与幻族同样崇拜月亮,拥有如出一辙的银发灰眸……

      幻族,月族。

      栖月,月栖居。

      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她心头——月族,极有可能就是幻族,或者说,是数万年后幻族迁徙、演变后的形态。

      这感觉,就像一个恶劣的谜语者,将答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连遮掩都懒得,只为让她看清某种被掩盖的真相。

      栖月注视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目光幽深,抛出了一个更震撼的消息:“族医方才为你诊治时发现,你的体内,流淌着稀薄的白泽血脉。”

      苏墨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族医似乎嫌栖月说得太过委婉,直接接过话茬,声音苍老却清晰。

      “白泽乃上古通晓万物的神兽,其幼崽成长,需海量天材地宝滋养,方能拓宽灵脉,承继神力。更需在族中秘境接受洗礼,彻底唤醒血脉。观姑娘情况,应是幼时灵气匮乏,灵脉未能得到充分滋养,导致修行之路闭塞。后来阴差阳错,经脉尽碎又得重生,反倒误打误撞,勉强撬动了血脉力量。”

      苏墨吟怔在原地,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梵音附身于她、迎战强敌之时,她曾在水中倒影里瞥见,自己的双眸曾短暂地化为璀璨的金色。

      当时她只以为是梵音神尊的力量显化,如今想来……那抹金色,或许正是自己体内蛰伏的白泽血脉被短暂激发的征兆。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心潮澎湃,一时竟失了神,连族医和栖月何时悄然离去都未曾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想起星垂之前那句带着酸气的吐槽——“日日用灵液喂着,普通人早突破多少等级了……”

      她立刻收敛心神,沉入内视。

      这一探查,让她又惊又喜!

      丹田之中,灵力充盈澎湃,修为竟已从筑基初期,一路攀升至筑基圆满之境。

      只差一步,便可尝试凝结金丹。

      更令她震撼的是,周身经脉在月华灵液日夜不停的温养下,竟拓宽了数倍不止,灵力在其中奔流涌动,畅通无阻,蕴藏着远超同阶的磅礴力量。

      原来如此……星垂说的“没个响动”,是因为绝大部分灵液的效力,并非用于直接提升境界,而是被这具身体贪婪地吸收,用于夯实根基了。

      她以往只知丹田容量会随修为增长,却从未听说过修士的经脉也能如此大幅地后天拓宽。

      这意味着,尽管她日后每一个小境界的突破都将需要积累更为海量的灵力,困难倍增,但一旦成功,她在同阶之内所拥有的灵力底蕴与持续作战能力,将是寻常修士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这是一种厚积薄发的潜力,一条更为坚实的通天之路。

      苏墨吟轻叹一声,知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她在湖畔寻到了正在散步的栖月与星垂,向她们说出了辞行的打算。

      栖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露出理解的笑容,温声道:“苏姑娘伤势初愈,确应回去报个平安。只是前路凶险,万望珍重。”

      一旁的星垂却反应极大,她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一团:“你这小身板刚养好几分就想跑?外面的风沙都能把你刮跑咯!”

      苏墨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劳星垂大人费心。我再不济,也比某些人伤还没好利索就抱着酒坛子不放要强些。”

      星垂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怎么知道的!好啊,你果然早就醒了。躲在被子里偷听是吧?亏我还特意让族医给你多灌了几瓶月华灵液!”

      “谁偷听了?是你自己嗓门大!”

      “胡说!我明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一路走向湖泊尽头。

      吵闹声反倒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鱼肚白。

      走到分别的岔路口,星垂忽然停下脚步,她扛着长枪,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认真:

      “喂,下界人。外面的世界……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苏墨吟身体微微一僵,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星垂看着湖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得意地轻哼一声:“别装了。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幻境里的人。不然怎么会连上界的常识都一无所知?”

      苏墨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你为何还……”

      “哼!”星垂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本姑娘可是从上界来的,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我只是……有点好奇,如今的幻族,在外面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苏墨吟闻言,心头一紧。

      她想起如今真正的月族几乎隐世不出,族人散落,甚至与外界通婚,血脉早已不似上古纯粹。

      她所见过的月族人,也只有月莎和月婆婆还保持着银发银眸的特征。

      这些话,她不知该如何对星垂说出口。

      一旁的栖月神色依旧平静,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淡淡伤感。

      她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问道:

      “阿吟,你知道为何我们幻族的幻境如此逼真,令人难以看破吗?”

      苏墨吟转头看向栖月。

      那声“阿吟”叫得格外自然,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像是在唤她,又像是在呼唤另一个遥远的存在。

      她摇了摇头。

      栖月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而飘渺的笑意,解释道:

      “因为幻族的幻境,并非凭空虚构。它们往往是由我们亲身经历的记忆与情感编织而成。在幻境中,我们自己,也成为了幻境的一部分。一旦幻境开启,有时就连我们自身,也难以轻易分辨虚实,更难以……主动离开。”

      晨曦的光芒洒在栖月身上,她的身影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苏墨吟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试图呼喊栖月的名字,可那微弱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呼啸的狂风撕碎、卷走,消散在漫天黄沙之中。

      风中,似乎遥遥传来栖月那带着一丝飘渺笑意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

      “阿吟,往前走别回头。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风沙愈发猛烈,如同厚重的幕布,将身后栖月和星垂的身影彻底吞没、吹散。

      苏墨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

      她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

      她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终于走出了那片诡异的区域,回到了现实中的落月泉附近。

      然而,越往前走,她的心就越沉,呼吸也越发困难。

      眼前的景象,并非记忆中的安宁祥和。

      目光所及,到处都悬挂着一种轻薄如血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本该是喜庆的颜色,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

      红绸之下,是满地狼藉的尸体——有身着银袍的幻族战士,也有黑袍白面的拜火教徒,诉说着最后一战的惨烈。

      原本浩瀚的湖泊已经干涸了大半,裸露的湖床龟裂,依稀能看出后来那个小小“落月泉”的雏形。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踉跄前行,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院落——“月栖居”。

      如果不看散落四周的兵器和尸体,这里竟被布置得如同一场盛大婚礼的现场。

      门窗贴着囍字,廊下挂着红灯。

      栖月是要大婚了吗,真是的也不邀请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苏墨吟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可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

      她想起了通往幻族核心族地的路径,发疯般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尸横遍野,越往深处,战斗的痕迹越是触目惊心。

      终于,在那片曾经举行过祭月舞会的湖畔空地上,她看到了最为惨烈的一幕——

      尸堆的最高处,一个身影格外醒目。

      那人一身如火的红衣,脸上覆盖着银色半边面具,她以一把丈二长枪支撑着身体,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仿佛一座永不倒塌的丰碑。

      一株巨大而诡异的火树,正从她的后背生长出来,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低泣。

      苏墨吟被脚下杂乱的兵器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终于对上了那张脸——

      那是星垂的脸。

      只是这张曾经写满嚣张与桀骜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剑伤痕与凝固的血污。

      唯有那双即使失去神采,也依旧微微上挑的眼角,还残留着一丝她特有的、肆意张狂的影子。

      滚烫的泪珠接连不断地从苏墨吟棕色的眼眸中滑落,砸在干涸开裂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明明早就猜到了结局,为何心还是会这么痛……

      她死死捂住嘴,才抑制住喉间翻涌的哽咽。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几分不耐烦、却又无比熟悉的嫌弃嗓音,仿佛穿透了时空,轻轻响在她的耳边:

      “啧……下界人,果然脆弱得很。”

      苏墨吟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慌乱地扫过四周——是幻觉吗?她好像听到了星垂的声音。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期盼,下一瞬间,异象陡生!

      那株从星垂背后生长出的、原本只是燃烧着虚幻火焰的巨大火树,枝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出无数银光璀璨的花朵。

      微风拂过,满树银花如同被唤醒的精灵,纷纷扬扬地飘落。

      更令人震撼的是,以巨树为中心,银色的光华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所过之处,焦黑的血色大地之上,竟铺开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银色花海。

      亿万朵归汐花在风中摇曳、舞动,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辉,将这片惨烈的战场点缀得如同梦幻的仙境。

      这是独属于幻族的、极致绚烂又充满哀伤的浪漫,仿佛整个族群将最后的温柔与祝福,都化作了这片花海,无声地安慰着悲伤的少女。

      然而,这极致唯美、充满慰藉的景象,却像一柄温柔的刀,精准地刺中了苏墨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花海之中,失声痛哭起来。

      因为她知道,这绚烂的花海,这熟悉的声音,都不过是这片土地残留的执念与记忆,为她编织的一场最后的幻梦。

      梦越美,醒来越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阿吟,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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