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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会陪着你 ...


  •   梵音踏入幻境时,就看见苏墨吟跪坐在星垂身畔,单薄的肩头不住颤抖,呜咽声像是从破碎的心底一点点挤出来的。

      那一瞬间,梵音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最柔软的云絮包裹着,却又被云中细密的针尖扎得酥麻酸胀。

      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解,却已本能地俯身,将那个哭得缩成一团的人儿轻轻拢入怀中。

      额头相抵,神念交融,梵音直接与她共享了感知。

      她尝到了感情的滋味,愤怒像岩浆般翻涌,怜惜如春水般绵长,痛苦若秋雨般淅沥……

      这些陌生的情感在她沉寂千年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好像理解为何众神会评价她“无情无欲”。

      梵音垂眸,看着怀中人哭得狼狈——长睫被泪水浸湿,眼眶通红,像只受尽委屈的幼兽。

      "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梵音轻声呢喃,目光抚过苏墨吟湿漉漉的睫毛。

      她抬手,指腹笨拙地拭去那些滚烫的泪珠,却发现自己擦得越快,泪水涌得越凶。

      滚落的泪珠顺着她的指节滑落,在月白的衣襟上晕开深深浅浅的痕。

      "都没了……"苏墨吟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

      "星垂、栖月、还有那些会对我笑的幻族姑娘……"

      梵音感受着衣襟上逐渐扩大的湿意,忽然想起自己失去的触觉。

      若是还能感知,此刻该是怎样一种滚烫的眷恋。

      梵音的声音像月光般流淌,“她们都还活着。”

      苏墨吟抬起泪眼,茫然地望着她。

      “她们都活在记忆里。只要还有人铭记,她们便永不消亡。”

      苏墨吟的眸子被泪水洗得清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栖月呢?她创造了这个幻境,她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梵音轻轻摇头,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栖月的本体早已消散,这里留下的,不过是一缕执念。"

      "为什么偏偏是我……"苏墨吟的哭声里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声以及被命运摆布的愤怒与无助。

      "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些……"

      曾几何时,她笃信力量足以裁定万物,却突然明白,有些伤痛是再强的神力也无法抚平的。

      梵音将掌心贴在苏墨吟后背,她能想象这具身躯里传来的细微战栗。

      "不是一个人。"她的声音像初融的雪水,清冷却温柔,"从今往后,你哭的时候,会有我为你擦眼泪。你痛的时候,会有我陪你一起痛。"

      月光为她们披上轻纱,两个身影在幻境中相拥,仿佛两株依偎的树,根系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缠绕。

      苏墨吟哭够了,低头看见梵音法衣上被自己泪水洇湿的一片深色水迹,耳尖倏地烧得通红。

      她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声音闷闷地从衣料间传来:“阿音,我定会为你修复仙剑。”

      梵音没有说话,只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

      “去看看当年发生一切吧。”

      苏墨吟点点头,取出一朵归汐花放入口中。

      花瓣触唇即化,清雅的草木香气在齿间漫开。

      下一瞬,周遭景象水纹般荡漾开来,她已站在了一片无垠的赤沙洲边缘。

      一群幻族人正围着一处洼地忙碌,为首的女子单膝跪地,手指轻抚沙土,抬头对族人朗声道:“是这里,地下有水脉。”

      月姨站在人群中央,指令清晰利落:“百米为距,分段掘井,贯通暗渠。通知地下族人衔接通道,黏土加固井壁。”

      随着她一声令下,幻族人如蚁群般有序散开。

      镐凿沙土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条条地下暗渠被艰难地打通,地面上的井口如同雨后春笋般立起,清澈的地下水终于被引入新挖的蓄水池。

      “月姨,蓄水池挖浅了,水要溢出来了!”一个族人急匆匆跑来喊道。

      刚打通竖井的星垂闻言,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来五个人,随我去加深水池,挖暗渠的先撤出来。”

      苏墨吟静静地望着,看着那个原本只有村落大小的水洼,在幻族人日以继夜的劳作下,渐渐扩展成她曾在幻境中见过的那片浩瀚湖泊。

      她看着他们引水灌溉,固沙植绿,在这片不毛之地上,建起了生机勃勃的家园。

      直到某天,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昏倒在湖边。

      “谁在那儿?别污染了水源!”

      “快拖出来!”

      几个幻族战士七手八脚将他拖到一旁。

      星垂闻讯赶来,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什么人?敢闯幻族领地!”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竟将昏迷的男子生生拍醒。

      苏墨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觉得星垂平日里对自己实在算得上客气——至少从没动过手。

      男子悠悠转醒,赤色的眼眸深处杀机一闪而逝,脸上却写满了茫然:“诸位姐姐……这是何处?”

      “谁是你姐姐?”一个战士立刻瞪眼。

      “乱喊什么!”另一个战士更是直接亮出了兵器。

      男子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虚弱地支起身子,刻意让破烂的衣襟滑落几分,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在下遭仇家暗算,流落至此,多谢诸位相救。不知可否……收容片刻?”

      星垂眉头紧锁,长枪一抖,枪尖已抵上他的命脉:“一身妖气还敢狡辩,说,你究竟是何人!”

      烈无双脸色铁青,心头暗恼。

      说好的幻族不擅争斗、淳朴温和呢。

      这一个个手执利器、杀气腾腾的阵仗是怎么回事。

      他堂堂金乌族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可如今命门被长枪锁死,稍一动弹便是刺骨寒意,只得强压怒火,放软姿态,嗓音沙哑地开口:“误会……皆是误会。在下不过一介寻常散修,遭仇家追杀,侥幸逃至此地,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他边说边微微垂下头,刻意露出颈侧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痕,试图展现几分脆弱易碎的模样。

      只可惜,他这番精心算计,全然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星垂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冷声道:“满口胡言,一身妖气。押下去,关入地牢,等候少主发落!”

      于是,烈无双就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硬生生捱了五天。

      直到身上的伤都快自行愈合了,才被人像提货物一般带了出来,浑身沾满草屑尘土,狼狈不堪。

      栖月一身淡蓝色的缺胯袍,端坐于高大的驼兽之上,晨光为她周身笼上一层柔和光晕。

      她垂眸看着下方形容狼狈的男子,嘴角含着一抹浅淡温和的笑意。

      烈无双抬头望去,眼神一亮,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心道总算来了个明事理的主事人。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诉一番苦楚——

      却见栖月轻轻颔首,对星垂柔声吩咐道:“既是误入此地的修士,我幻族也不好失了待客之道。星垂,先带这位公子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吧。”

      烈无双闻言,几乎要热泪盈眶。

      天可见怜!

      这五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不是虞渊许以重利,他又何至于跑到这灵气稀薄的下界来遭这份罪!

      苏墨吟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由微微挑眉。

      眼前这情形,分明是栖月与星垂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心下啧啧称奇,这般默契,倒像是练过的。

      夜幕渐深,星垂对烈无双的嫌恶几乎写在脸上,变着法子折腾他,竟真逼着他在篝火旁跳了一夜的舞。

      直到月落西山,那衣料早已被汗水浸透,脚步踉跄,才算作罢。

      回到房中,栖月、月姨与星垂三人神色凝重。

      东南方向的传讯符幽幽燃尽——有村庄遭妖兽袭击,伤亡惨重。

      “定是那烈无双搞的鬼!”星垂按着枪杆,眼底杀气凛然。

      “一身妖气藏都藏不住,不如让我直接了结了他!”

      栖月却摇头:“虞渊既派他来,必有后手。此时杀他,反倒打草惊蛇。”

      她指尖轻点沙盘,沉声道:“星垂,你带一队人速去支援,务必小心。我与月姨留守族地,且看他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众人领命而去。

      此刻,烈无双正瘫在客房榻上,伴装醉态。

      听得窗外人马远去的动静,他眼底醉意瞬间消散,转而掠过一丝得逞的冷笑。

      “机会来了。”

      他喃喃低语,袖中一道赤色符咒悄无声息地碎裂开来。

      远处沙海深处,顿时传来阵阵诡异的嘶鸣与沙暴翻涌之声——潜伏的沙兽,被唤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我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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