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色》不是同学

2、恨意

　　杨青缇从前一直都很好奇，那群道貌岸然、拜高踩低的亲友，如果发现前途无量的霍流生和她搞在一起，他们是会更惋惜霍流生走偏了道，还是更憎恨她下贱□□？
　　那时杨青缇还不懂所谓的自尊、自爱、自重，年轻气盛的她更宁愿用最极端的方式，发泄多年愤恨。
　　所以才会有那张照片。
　　那几年霍流生就像一把硬挺的梳子，一下一下扯着杨青缇心里那团被恨意纠缠、紧实编织的乱麻，扯一下都疼，但爽得过瘾。

　　杨青缇第一次见到霍流生是高二那个暑假。
　　记忆中那个夏天家里的所有活动几乎都围绕参加高考的杨程翊进行。
　　考试期间许莺霞为求好兆头穿了三天旗袍，每天都亲自下厨做饭。考完试杨程翊开始放飞自我，流氓一样混迹街头寻衅滋事，杨建民两次骂骂咧咧地半夜去派出所接人。
　　而杨青缇一如既往在打暑假工，高中的每个寒暑假她都在打工挣钱，可惜精力有限，别的同学在假期补课时她忙着提前挣自己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所以开学后就被人弯道超车。
　　高考出了分，杨程翊虽然懒，偏偏脑子够聪明，不怎么学就能在激烈竞争中被保底的二本学校录取。
　　杨青缇最恨这一点，没你努力的人比你聪明，也比你好运，像是老天要捏死你，但在捏死你之前还要先让你累得精疲力尽。

　　杨建民给杨程翊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升学宴。
　　杨程翊邀请他的流氓朋友们来吃饭，杨建民嫌上不了台面，把他们通通赶去包厢。
　　杨青缇站在角落，心中嘲讽——杨建民没上过一天班，在家里坐吃山空，整日赌钱，大厅里老爸的朋友和包厢里儿子的朋友又有什么区别？
　　真正让这场升学宴提了个档次的是霍家人的出席。
　　两家人爷爷辈合伙经营起一间文化旅游公司，后来因为杨爷爷嗜赌欠下巨额债款，霍爷爷出钱买下他的所有股份，就此把杨家人踢出局。霍家后来把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江京市不少知名的旅游项目都是他们承接举办。数十年后，后代儿女的差距肉眼可见。
　　杨青缇觉得霍流生的父母像一对机器人，芯片植入大脑，一举一动都严格执行有钱人家那种大方、规矩、得体却又笑里藏刀、精明世故的系统程序，杨建民和许莺霞在他们俩面前，小市民的局促与谄媚暴露无遗。
　　那天他们带了贵重的贺礼，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比杨青缇大几岁的男生。
　　他外形高挑，穿着清爽，眉眼平和，气质上也没有幼稚毛躁的男生气，礼貌微笑地向长辈问好。
　　杨青缇第一次见到霍流生，认为他是霍家加强版的二代机器。

　　杨建民把杨程翊叫到跟前，让他要多和霍流生来往，向他学习。杨程翊不耐烦地答应，其实满心只想和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一顿，然后飞奔去台球厅戳上几杆。
　　杨程翊做面上功夫，对霍流生一口一句“哥”，把他也拉进包厢，跟那群流氓朋友一起吃饭。
　　许莺霞在忙着招呼客人的间隙，把站在角落的杨青缇推进包厢，嘴里骂了句：“不吃饭你要饿死吗？”
　　包厢里只剩下霍流生身旁还有空位，杨青缇在他身旁坐下，霍流生主动和她打招呼：“你是青缇吗？”
　　他虽然之前不曾跟着父母参与社交，却在今日来赴宴前就做足了准备，面对杨家每个人能精准叫出恰当的称呼。
　　杨青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想有钱人就是这样的，面面俱到，很有教养，但显然事先调查，可能只是知道名字，也有可能把你的背景、价值全部摸清了，然后看人下碟。所以，很有教养，更有心计。

　　服务员上最后一道菜，杨青缇刚要动筷，突然听到杨程翊的黄毛朋友冲她啧啧两声。
　　“杨程翊，你妹妹是戴眼镜的四眼妹诶。”
　　伴随着猥琐的挑眉动作，这句话明显意味深长。
　　有人直接点破，叼着烟大笑：“在床上一定很反差啊，哈哈！”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与包厢外大厅的嘈杂格格不入。

　　下一秒杨青缇握住酒瓶子，朝对面笑嘻嘻的流氓砸过去，砸偏了，扔到墙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玻璃渣子飞到饭桌上来。
　　桌上的酒水也被杨青缇的动作打翻，打湿了霍流生的上衣。
　　他无奈摇摇头，无心参与这群年轻小孩的闹剧，起身要走。
　　杨程翊的那群朋友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要动手，下一秒定睛一看，杨青缇已经在掀桌的下一秒就抢过了服务员手中那把切牛排的长刀。
　　他们眼中这个文文静静的眼镜妹，力气大胆子也大，握着刀怒目圆睁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人给大卸八块。

　　杨青缇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背。
　　回头看，霍流生一手握住她，一手拿餐巾擦衣服，只是说：“别误伤到你自己。”
　　杨青缇以“老子连你一起砍”的表情瞪着他。

　　杨程翊从小领略杨青缇的疯，把几个朋友推出包厢：“妈的，她是个脑残！你们别理她，走我们在外面吃。”
　　人走了，霍流生下力把杨青缇手里的刀抽走。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顿饭是吃还是不吃，直到许莺霞走进来，张罗着换一桌干净的菜，然后把杨青缇拉了出去。

　　许莺霞一把狠狠掐住杨青缇的脸：“你安分一天行不行？”
　　“你儿子死了我就安分了。”杨青缇转身就走。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对许莺霞说话，但到底没忍得住，小时候面对杨程翊的欺负她忍气吞声，一步步退让差点没变成砧板上的鱼让人给切碎了，所以她上了高中，开始勤工俭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击回去，哪怕只是时不时的呛几句，也能让心里好受些。

　　杨青缇出了酒店发现自己没地方去，她不怎么交朋友，和班上同学也没话说，听他们分享假期爸妈拿演唱会门票当奖励逼他们去补课这种事是一种煎熬。
　　迷茫的时候杨青缇只想得到挣钱，这个暑假她在奶茶店兼职，排班到昨天刚结束，她拿出手机给同事打过去：“今天需不需要换班？”
　　同事骂她神经：“大姐，我都上半天了。”
　　挂了电话，她无处可去。

　　霍流生脏了衣服，和父母打过招呼，没有吃饭就走了。
　　走出门口，正好看见站在风里的杨青缇。
　　天阴了，似快下雨，路边行人匆匆。霍流生没有安慰人的本领，也不会自讨没趣，他径直路过杨青缇，只是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摸出裤兜里的东西塞到杨青缇手里。
　　简短说了一个字：“抽。”
　　杨青缇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和打火机，抬头看看霍流生的背影，再低头看烟。
　　回想起来，是他先带坏她。

　　杨青缇第二次见到霍流生是高三开学后。
　　那天第一次模考成绩出分，她将排名表带回家拿给许莺霞，许莺霞正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处理海鲜，是有客人要来吃饭。
　　许莺霞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成绩，只是说：“如果成绩不够好，就没人愿意把钱花在你身上，更不要谈什么大学学费，你自己心里明白。”
　　她向来如此，对杨青缇不夸赞也不贬低，只是随时提醒她，不要妄想自己能和杨程翊一样有人托底。
　　杨青缇点点头，回房间学习。

　　大约到了傍晚时候，阿姨把一碗炒饭端进杨青缇的房间，提醒说：“客人要到了，你安静学习，不要出来。”
　　杨青缇说：“我想上厕所。”
　　阿姨面露难色：“行吧，那你赶紧去了回来。”
　　杨青缇去了一趟厕所，听见客厅里忽然热闹起来，再细听，客人是霍家夫妻，那对机器人。
　　她在厕所里拖延好一会儿，直到客人移步餐厅，她才赶紧回房间。
　　路过时瞟了一眼，霍流生不在。
　　却没想到他就在她房间门口站着，见到她，朝她伸手：“打火机还我。”
　　杨青缇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还给他。
　　霍流生低头看，烟一根没动。

　　门外传来杨程翊找他的声音，一口一句亲热地喊着“哥”。
　　杨青缇觉得杨程翊看似吊儿郎当，其实机灵得很，在任何场合里都能精准地找到自己要攀附的那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然也不会进杨家第一天就搂着杨程翊的手喊“爸爸”。
　　霍流生抬眼，只看见面前矮过他一个头的女孩烦躁地瞪着他，开口就是轻轻的一句：“你还不滚？”

　　杨程翊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霍流生抬手摁关了灯。房间内只剩一盏昏黄台灯，杨青缇往后退了一步。
　　霍流生不着急走，拿起书桌上杨青缇的模考成绩，忽然说：“如果你有决心要考重点学校，我可以帮你补习。”
　　他的神情不像玩笑话。
　　“你们有钱人都很闲吗？”
　　“不闲，只是热心。你的排名进步了要请客回报我。”
　　杨青缇一脚踩在椅子上，高过他，将成绩表抢回来：“好啊，我请客，我请你们全部去死。”
　　霍流生突然一把将她摁坐在椅子上。昏暗中，他的表情严肃，眼里的锋芒吓退杨青缇的嚣张，他沉声提醒她：“看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继续嘴硬没有任何意义。有人提出要帮你的时候，你就要好好考虑！”

　　那几年，杨青缇可谓恨天恨地。
　　而所有人眼中温和有礼、前途大好的霍流生，对她有一种阴狠的执着。
　　她被他紧紧箍着肩，陌生的气息从身后涌来将她包围，动弹不得。
　　杨青缇觉得自己好似被毒蛇缠身。

　　霍流生给杨青缇介绍的那位补习老师姓刘，是个和他年纪相当的女生，也是刚刚从大学毕业，但已经有多年的家教经验，杨青缇叫她刘老师。
　　刘老师把补课地点定在杨青缇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不仅不收补课费，还要每天请杨青缇喝咖啡、吃晚饭，问起来，刘老师就笑着说：“毕竟我是个师范生啊，就当积累经验了。”
　　但她每天付款时都会拿好收据，杨青缇知道她会向霍流生报账。
　　一次，杨青缇低头写卷，刘老师坐在她对面敲电脑，忽然手机响起来，是霍流生的来电。
　　杨青缇默默掏出耳塞带上。
　　他们聊些什么，杨青缇听不真切，只是眼前试卷上的函数题目突然变作一团搅不开的黑浆糊。
　　刘老师的声音从耳塞的缝隙钻进她耳朵：“人家乖得很，哪里有你说的调皮？”
　　霍流生的脸突然浮现在杨青缇眼前。
　　他待人接物礼貌恰当，长相却并非温柔的书生气那一挂，有棱有角，眉压眼，一对薄唇，面相大师见了照片，一定会说他心计深沉。
　　除此之外，她不了解他。
　　只知道他二十二岁，家中独子，不缺钱花，闲到出钱为她补课，然后背后告诉老师说她很调皮。

　　一周后杨青缇向刘老师请了假。
　　杨程翊发现她在外补课，质问她补课的钱从哪里来，杨青缇说是自己兼职的工资，他不信，因为他私下故意问过刘老师，一节补课费两百，他不信她能挣这么多。
　　当着杨建民和许莺霞的面，杨程翊说自己在家丢了三千现金，怀疑是她偷走，然后冲进她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都没有发现，依旧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小偷。
　　杨建民对许莺霞说：“这就是你非要捡进来养的小流氓。”
　　他每次这样讲，许莺霞脸上就显出无地自容的尴尬。到底这里是杨建民的家，当初追求时再怎么情真意切，口口声声说要包容你的一切，几年过去也要开始膈应她曾经的两段婚姻，嫌弃她当了寡妇又为人继母。
　　杨青缇把被踩脏的内衣捡起来，站在自己轰然倒塌的房间里，始终没有提过一句霍流生的名字。

　　或许是大学的生活太无聊，杨程翊第二天闹到了杨青缇的学校。
　　他忽然变成一个好哥哥，给全班同学订了午餐。
　　他站在讲台上，字字铿锵有力：“同学们，感谢你们这么包容我家青缇！她这个人，不会说话又不讨人喜欢，就只会一个特长——就是爱偷！偷，什么都偷！别的小孩出生第一件事是哭，她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她亲生爸妈的寿命，偷她养父养母的福报！以后她要是偷钱偷到你们头上，别怕，就把她两只手给我剁了，她哥说的！下贱的东西，直接剁烂！”
　　老师走进来赶他走，他大手一挥：“好了，祝大家都金榜题名哦！”
　　杨青缇坐在座位上，写完了模拟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有老师维持秩序，大家不敢讲话，但终究有下课休息的时候，杨青缇两只脚还没迈出教室，身后的讨论声就迫不及待地爆裂开来。

　　杨青缇放了刘老师的鸽子，后来再没有去补过课。刘老师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后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也打过几次，杨青缇猜到那应当是霍流生。
　　她没想再有来往。
　　直到霍流生来酒吧逮她。
　　那时候年轻，躁动不安的夜生活还能宽慰杨青缇的情绪。
　　她坐在吧台任由调酒的纹身男人握着手指，忽然被人一把扯了过去，霍流生一手拉住她手腕，一手拿过她随便扔在台面的黑框眼镜：“走了。你几岁，和老男人有话可聊吗？”
　　杨青缇软趴趴窝在他臂弯，闻到他纯棉外套上清爽的洗衣液味道。
　　她忽然来了力气，双手撑在他肩膀，踮起脚凑够身高，吻上他嘴唇，蜻蜓点水，又似不够，轻轻咬一口。
　　她笑：“你尝起来不算老。”

　　夜场人群见怪不怪，醉鬼让他们快去开房啊，隔壁就是私人影院，方便得很。

　　左边是私人影院，右边是24小时便利店。
　　霍流生扶着杨青缇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坐下，买了两瓶冰水，杨青缇抢去一瓶，放在脸颊边降温。
　　霍流生两手抓住杨青缇椅子的扶手，连人带椅一把拽到跟前。
　　他拧开瓶盖，水流倒在五指上，轻轻摩挲，而后手肘撑在膝盖，盯着杨青缇泛红的脸，弹弹手指，水滴甩在杨青缇脸上。
　　触感冰凉，杨青缇主动把脸凑了过去。
　　路边炸街的鬼火摩托疾驰飞过，渐远的引擎声像锅里煮沸的粥，不时冒泡。
　　霍流生始终没有言语，手上动作未停下。
　　水滴落到杨青缇脸上，她闭着眼睛，睫毛不时跳动。便利店招牌的白光落下，她凑近的距离让霍流生都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沾了水，透红的脸更细嫩，嘴唇也近在咫尺，平日里寡淡的唇色此刻像刚掉进掌心的蜜桃。
　　他难免垂眼。

　　两秒后反应过来，不该多看。
　　于是心里烦躁，往手心里猛倒一捧水，粗暴地洒在杨青缇脸上：“醒了没？”
　　杨青缇往后退，皱起眉，睁眼瞪他。
　　霍流生准备扶着她去路边打车，她沉得像秤砣，说：“我上车要吐。”
　　“不打车怎么回？难道我背你——”说出口就后悔。
　　杨青缇笑嘻嘻，五指握住他的大拇指晃一晃。
　　酒后才会对他装乖露笑，两眼弯弯，仿佛从前冷漠臭脸的时候都是被鬼上身。

　　那晚霍流生背着杨青缇走了四十分钟，最后她睡着了，他才招了辆车回家，不然真是要走到天明。
　　她在他背上发酒疯，他只是絮叨了几句。
　　“杨青缇，你抓紧我啊。”
　　“摔死我不负责。”
　　“我朋友还坚信你是个乖孩子，让我去图书馆找你，你会在图书馆？你会这么乖？”
　　“简直是个坏孩子。”

　　杨青缇第二天醒来时人在霍流生的床上。
　　她没有断片，昨晚失去分寸的一举一动都能想起，只是头脑昏沉，无力去悔恨。眼看霍流生躺在床尾的小沙发上，两人都衣物完整，她放下心来。
　　她又躺回去，拿被子蒙住半张脸，等神智恢复。
　　首先，今天星期日，没有逃课，没有错过什么考试。
　　其次，她不回家，许莺霞只当她去哪里上夜班，另外那对父子并不在乎，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找。
　　最后，霍流生带她回来，难道他的父母不在家？
　　她吸了口气，刚洗过晒过的凉被，柔软地像张开双手躺倒在了风浪卷起的绿油油草原里，更多的——是家中独子被妥帖照顾的滋味。
　　霍流生醒来，看见她也已经睁眼，解释说：“昨晚我送你回家不合适，送你去酒店更不合适，只能先带你回来。”
　　杨青缇点点头。
　　“楼梯旁边是卫生间，洗手柜第二格里面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具，你要洗澡只能先穿我的衣服。”
　　“你爸妈不在？”
　　霍流生停滞两秒：“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看样子他和他爸妈也不算亲近。

　　两分钟后，霍流生回来了，对杨青缇摆摆手：“他们在家，另外，你爸妈要带着你哥来吃饭，人已经在停车场了。”
　　杨青缇掀开被子：“我现在就从二楼跳下去。”
　　起身才发觉，她睡梦中不踏实，半夜在床上解开了内衣扣子，又扯下半边肩带，一站起身，半边内衣晃悠悠从衣服下摆钻出来。
　　霍流生转身面壁。
　　杨青缇也两下扣上衣服。
　　忽然有人敲门，杨程翊在喊：“哥，你在吗？我是程翊。”
　　杨建民要杨程翊好好和霍流生相处，攀上这层关系，杨程翊也很识趣，主动来往。
　　杨青缇倚在墙边，盯着那扇灰白的房门，似是有怪物在门外耀武扬威，带着恶心黏液的触角却已经爬上她身体。
　　霍流生沉声应答：“到客厅等我一下。”
　　他将自己的手机、平板、电脑、游戏机、最近学习的书籍，都扔到杨青缇面前去：“你自己玩会儿，晚点再找机会走吧。”
　　杨青缇宁愿低头玩自己的手指也不动他的东西。

　　她突发奇想，如果自己这时候冲出去，他们会惊讶？会生气？毕竟在他们眼中如此优异的霍流生，昨晚竟然和她共处一夜。

　　霍流生走出房间，回手锁了门，杨程翊还在二楼等他，说想去二楼书房借几本霍流生爱看的书，向他学习。
　　杨青缇走到门口去听，心中嗤笑，杨程翊看书？看片就在行啦。
　　霍流生拦不住，杨程翊非要进书房，拎了几本书，很生硬地讨好：“哥，还是你们家里的学习氛围好啊，我在家里都学不进去，总被影响。”
　　霍流生敷衍几句。
　　杨程翊起了劲儿：“你也知道我有个不懂事的妹妹，天天在家里作怪，现在还染上了偷钱的习惯，我妈真是引狼入室。”
　　霍流生轻声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才拿了我三千块钱，不知道昨晚去招待哪个小白脸了！”
　　察觉自己说话低俗了，杨程翊又笑笑：“哥，这种人，没尊严没骨气，我们理解不了，和她也玩不到一起。”

　　杨青缇松开手，金属摆件砸到原木地板上，重重地哐当一声。
　　走廊上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你房间里怎么——”
　　霍流生拦住杨程翊：“哦，有只猫。我最近替我朋友照看他的猫。”
　　“养在房间里？不臭？”
　　杨程翊想看看。
　　“不了，是只坏猫，傲气得很，会把你的脸抓烂。”
　　霍流生拦住他：“你先下去坐着吃点东西，我马上下来，稍后向叔叔阿姨打招呼。”

　　霍流生打开房门，杨青缇已经抱胸靠在门口，寄人篱下也一脸冷漠，确实是只傲气的猫。
　　他回手关上门，下一秒杨青缇已经凑上前，步步紧逼把他挤到角落，声音稍大些，见不得人的话语就要从门缝底下钻了出去。
　　杨青缇盯着他的眼睛：“小白脸，昨晚我招待了你？”
　　“别胡说。”
　　“再来招待一下——”
　　霍流生抬手掐住杨青缇的脸颊，逼她转过身往里走，把她摁坐在床上。
　　“你年纪小，说话做事没分寸，我不和你计较。”
　　他将她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塞进一个购物袋里。
　　杨青缇在旁边冷哼一声。
　　霍流生的动作顿住，抬起眼，沉沉望着她：“但是，别把你对你家里的人的恨意转移到我身上，我不是你报复的工具。”
　　杨青缇往后坐了坐，抱着双膝，似个精致玩偶在他床上笑得眼不见眼。
　　她轻声：“我不——我这种人，偏要缠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