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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一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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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一个人在床上摆着大字,盯着天花板发呆。
以前,这张床有这么空吗?
他翻了个身,用昨天晚上面对着严寒的姿势躺着,但现在对面已经没有人了。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他躺过的地方似乎还有一点残留的温度。
“真狠心啊……”
程希喃喃自语了一句。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急事,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妈,家里有针线吗?”
严寒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从学校浴室出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气温越来越冷了。严寒长长叹口气,把外套裹紧了一点。
他靠着肌肉记忆往宿舍走,但脑子里一团乱,平时十分钟的路走了有二十分钟。
再一次地,我即将被抛弃。
更可悲的是,我依旧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生命中所有温暖的火光最后都会以同一种方式衰弱、熄灭?
严寒满脑子想到的都是程希那晚抱着他的画面。他感到自己脖颈处还残留着程希的体温,还有他身上梨与小苍兰的味道。
十一年前,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站位,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受害者。
不同的是,那天晚上严寒哭了很久,哭得很大声,没人用结实的肩膀接住他的眼泪。
凌晨那滴没落下的泪里反射出的不是程希背后台灯的微光,而是一个六岁的瘦小身影。
六岁那晚以后,严寒就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为了减少在感情中受到伤害,他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陷入任何一段关系中。
友情也好爱情也罢,他发现这些东西也并不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便将他们抛之脑后,踽踽独行。
之后的几乎十年,他都是这样过的。可是程希的出现,显然已经超出了严寒的可控制范围。
……
命运就是喜欢这样捉弄我。
它不直接让我饱尝孤独的痛苦,反而总是先给我一些温暖一些爱,让我看到一些希望。等我对一段关系产生分离焦虑后,再残忍地把我从爱里剥离出来,赤裸裸扔进人海。
我早就被教会这一点了。所以既然已经知道要分开,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只有减少美好的记忆保留在我脑子里,避免它们成为我日后痛苦的养料。
一想到以前的事情,严寒身体就止不住微微发抖起来。寒风中,他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麻木起来,用他理性的思维去对待任何事,包括感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没有人能一直陪我……
短短的路他走了很久。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像在催眠自己一样,脑子里不断重复这几句话,想要把刚刚过度思考产生的思虑都挤出去。
他几乎忘了怎么回的宿舍,回过神来时,已经在书桌前坐好,桌上摊开了一本数学书。
“严寒,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能让你变得更强大的事情上。”
“严寒,不要让我失望。”
他学着父亲,对自己喃喃自语道。
他从书架上重新取出小组成员们的答题卡,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沓空白稿纸,唰唰唰写起来。
之后的两天,严寒几乎都在忙着给成员们整理学习资料。白天就跑图书馆,晚上就在宿舍打开台灯写。偶尔写累了一伸懒腰,才发现已经两三点钟了。
就这样,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严寒心里这样想着,揉了揉眼睛,继续翻着书找起公式来。
就在严寒正在找相应练习题时,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程希:
「(图片)我在看这个」
严寒放下书,点开图片,程希坐在他俩玩游戏的那张椅子上,手里拿着在他家看到的那本莫失莫忘。
程希:
「看不懂(;_;)」
严寒看到程希后面那个哭脸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严寒:
「慢慢来。我一开始也看得头疼。」
程希:
「?!你还没睡啊」
「我还说你明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我的消息了呢」
「不过你明天就能见到我了哦(v^_^)v」
严寒:
「要睡了。」
其实严寒还打算再写一会儿,只不过怕程希磨叨他,撒了个小谎。
程希:
「嗯嗯早点休息我也要睡啦!晚安!明天见」
严寒本来在对话框里输入了晚安两个字,顿了十几秒后又删掉了,随后便关上了手机屏幕。
最后一天假期,再加上晚上要上晚自习,返校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严寒被走廊上行李箱拉来拉去的声音吵醒看了眼表,也不过七点多钟。他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什么时候到?」
严寒在被窝里给程希发去消息。
叹了口气后,严寒还是决定下床把给大家整理的资料订装好。
刚下床订好了何淑文的英语练习题,就收到了程希的信息:
「我在你宿舍门口」
马上,门口就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一开门,就看见了那个大狗一样的身影。
“你室友们在睡觉嘛?”程希小心翼翼地说。
“他们还没回来。”严寒到是刚醒,声音还有点哑。
“那就行。给!你的书包!”
程希双手把严寒的书包递过来,脸上挂着像在等人夸似的笑。
“谢谢你。”严寒笑了下,把书包接了过来。
程希趁机偷瞄了下严寒的寝室,和想象中的一样,干净又整齐,像刚住了没多久东西很少的样子。打开门也没有男生寝室的那种怪味,是和严寒身上一样清新的洗衣液味。
“噗。”
“嗯?怎么了?”严寒听见程希噗嗤笑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
“你睡衣好可爱。”
关于严寒的睡衣,其实程希之前给严寒找自己的睡衣时想过,他的睡衣可能是纯黑色或者深蓝色的那种。
可是没想到严寒会穿这个浅米白底色上面画着蓝色小猫的睡衣。
一下子让程希想到了那个玩星露谷总要躲在自己身后的严寒。
“你要链接吗?”严寒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蓝色小猫,笑了一声,说到。
程希也哈哈笑了两声,说了句:“不用了,我估计没有我的码。”说完,便和严寒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回自己宿舍去了。
严寒拿着书包往自己座位上走,一只手检查着那些后缝上去的布料有没有松动,需不需要加固时,终于明白了刚刚程希脸上的笑为什么那么灿烂了——
书包上原本绣着严寒名字的蓝色线旁边,如今添上了一束小小的蓝色花朵。
那束绣上去的花看起来很笨拙,中间有很多空隙、不饱满的地方,黄色的花蕊和蓝色花瓣的边界也不是很清楚。
尽管如此,严寒依然能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一束勿忘我。